知彼不知己+番外(30)
高泞不敢扯谎:“高泞愚钝。”
剑在周藏晏手中转了一圈,他又问:“有何感受?”
“照实说便是。”
这句话对高泞来说并不是鼓励,他本就没有钻研剑术,会记住剑谱也只是意外,再加上周藏晏耍得随性,他实在是看不出所以然。
倘若不是李晚玑留下的字条,兴许他不会进校尉府,更不会站在这校场之上,他更愿意去寻一处默默无闻的秀才家,存钱入得一纸户籍,参加科考。
他也不是迷信之人,甚至认为街边的算子皆是花言巧语的敛财之徒,却在不知不觉中地接受了指引,踏上了李晚玑算出的道路。
想着想着,他不禁扬起了嘴角。
可笑吗?似乎不是。他一时也不知这有什么能惹他发笑的。
周藏晏看着眼前人的面上从茫然转换成笑颜,不解道:“有那么好笑吗?”
高泞这才反应过来,很快控制了神色:“老爷神武之姿,高泞相比之下就像是小儿过家家,只是高泞对武学实在愚钝,不瞒您说,我对这套剑法亦是一知半解,更不懂如何评价,只知道好。”
他似是觉得不够诚恳,又道:“但我是真心想习武,我什么都愿意练愿意学,一次不会,我可以花上十次、百次的时间,还望老爷指教我这愚徒。”
周藏晏瞬间悟了,原来小孩是担忧资质驽钝,会让自己产生嫌避之心,又或是出言孤傲,坏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印象。
老实说,周藏晏对高泞的喜爱远超他人想象,除高泞生得喜人外,其中不可避免地包含了小巷中萌生出的浓烈保护欲,虽然这都并不是周藏晏心中宠溺他的主要原因。
那是一种还报和救赎。
且他剑法虽不成熟,却也将形学透了,肢体内力亦是可塑,高泞实是妄自菲薄了。
“剑谱是寻不回了,我也不可能重新写一册,”周藏晏说,“我一招一式教你,若有不明之处,当立即提出,不得拖矣。”
高泞的心本寒了一半,却又立马惊喜难已,“多谢老爷!老爷费心教导,高泞没齿难忘!”
他笑了,就如那夜知晓得中玉石一般喜悦。
若不是在校场,周藏晏真想抱抱他,抱抱这个被现实磨平稚嫩的孩子。
高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没有习武的天赋,他自认只是悟性高,学得快,初学后也只是学了个五、六成,其中奥义并未参透,可在外人眼里却造出了天姿灵敏的错觉,不止武学如此,诗书亦是。
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花了多少日夜去将那些内容刻进脑内,成了人人口中的翘楚。
他自小就知道勤能补拙,或许也是他的一种天赋罢。
接下去的时间里,高泞大多都是在校场过的,周藏晏似乎是为他延长了停留的时间,不曾有离去之势。
在校场时,周藏晏导他;府内,周藏晏调他贴身服侍,方便时时抽查。
见高泞记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练他内力,时不时与他过几招。
后又赠他一册自认易懂的武籍,其中含括了内力调息和一些基础身法,高泞练着练着也是较之前更得心应手,两日便将那本武籍参透,面对周藏晏的抽查亦是轻而易举。
渐渐,他对此也是更加兴致勃勃,一路下来发现武学剑法亦有许多可考之处,以往只觉此野蛮肤浅,等轮到自己参了,才知晓其中精妙。
而后,周藏晏竟给他开了书阁,书阁内藏书丰富,常见的不常见的都有,高泞便将自己没日没夜地浸在里头,忽视了圣贤礼教、拂过了名家篇章,他的眼中只有一册又一册的武籍。
清粤之上,他被迫翻阅兵法消磨,如今却唯武籍不读,人生便是如此难料。
倒也不能这么说,他料不到的,总有人替他料到了。
高泞学得投入,几乎餐餐与周藏晏同台,数月过去,惹了几人不满。
最初不满的是杨宿有,高泞原本干的就是细活,孙夫人也不知为何时常给他送食,他本就不喜高泞,他眼中的高泞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娇贵“少爷”,没有贵人的命,却一身贵人病。
说话也不讨喜,要么不言不语,要么一张嘴便是些听也听不懂的东西,总而言之,杨宿有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这一日日消失,活也不干,终日不知去哪鬼混,还能和老爷一齐用膳,杨宿有的妒意便愈发强烈。
甚至有一日候在卧处等他归来,高泞的身影从黑夜中浮出,面露疲惫,杨宿有正想教训他几句,高泞却径直与他擦肩而过,视他为无物。
杨宿有为此气了好几天。孰知那日高泞一口气读了两册书,又照著书上瞎比划了半天,最后竟端著书在书阁里睡了两个时辰,黑夜中睡眼惺忪,脑内想的亦全是书中的内容,根本没有注意身边出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