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70)
他往常没见过这样黏糊的江弈怀,就当他是刚睡醒,小孩儿撒娇。他侧了身把人揽进了怀里轻拍了两下,“你睡吧,我不走,等你睡醒了再说。”
江弈怀闻言安心地枕在了他肩上,不一阵,呼吸渐渐沉重了起来。
人睡着了。
裴思渡却不大想接着睡了。
他脑中慢条斯理地想着。
他睡过去的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叫邺城今夜要变天?为什么自己不能出去?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裴思渡睁着眼,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房梁看了好一阵,终于也耐不住安神香残存的药劲,睡着了。
再醒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束了冠的发在榻上蹭得乱七八糟,看着活像是团有想法的鸡窝,与人模狗样的裴大人丝毫不沾边。而且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右手还被江弈怀枕得彻底麻了劲,抬一下都费力。自己束个发比登天还难。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铜镜里衣冠不整的自己,心里将江弈怀骂得狗血淋头。
被骂得狗血淋头那位似是心有所感,迅速一身女裙穿完,连云鬓也没挽上就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红裙黑发,活像是只飘逸的女鬼。
江弈怀走近了,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荔枝眼看着裴思渡,道:“需要我给你束发吗?”
裴思渡垂眸睨视着他,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总不能叫谢绮蓝给自己来戴冠吧?
那也太不像话了。
他心烦意乱地道:“就你来。”
“好。”
江弈怀这时候那股粘人的小狗劲儿去了,又变成了不能说的黄花大姑娘。他红着耳朵道:“那你坐下吧哥,我不够高,够不着你的冠。”
江弈怀在他这个年纪算长得高的,但是裴思渡也是丢人群里戳天的个儿,站起来硬生生比江弈怀高了一个脑袋。江弈怀就是踮起脚也够得勉强。
裴思渡敛目轻“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地道:“小犊子事儿还挺多。”
话是这么说,他为了照顾一下矮个儿的自尊,口嫌体正地找了个凳子,坐在了镜边,道:“来吧。”
江弈怀小心翼翼拆了他的冠,一头漆黑的发便好似流水般倾泻而下。
裴思渡的头发很好,梳子一梳便开了,握在手中真像是一泓流水。
江弈怀的动作便愈轻,裴思渡几乎感觉不到痛,他抬眼盯着镜中的江弈怀,发现披下头发的江弈怀就像是敛了锋刃的一把刀,没了平日里扎手的明艳,反而我见犹怜,更引得人去□□。
裴思渡一时间有些晃神,似乎很难将这样的人与上辈子的那个傀儡皇帝联系上。
这样的江弈怀才更像是个人,一个活生生存在的人。
江弈怀捏着梳子缓缓为他梳着头,在镜子的光影中与他匆匆交换了目光。
裴思渡敏锐地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丝慌张的逃避。
江弈怀忽而开口,“哥,昨夜我又杀人了。”
他神色有些寂寥,手一颤,梳子掉到了地上:“我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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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渡隔着镜子看向他。
江弈怀那双荔枝眼中少见地涌出了无措,他捧着裴思渡的头发,道:“我昨夜杀了恰那合珠,他是我的表兄。我娘是女真的公主,是而今大汗的亲妹妹,从小我就在图耶鲁帐下长大,与他的小儿子儿子恰那情同手足。可是我杀了他,那根脖颈是那样脆弱,我一刀下去,就断成了两半……”
江弈怀惶恐不安地瞪大了眼,“我当时竟还觉得不解气,还要再来一刀,他便死了,咽了气,连血都变得冰凉。”
他两手不住颤抖,指尖的黑发就像是流沙,略微一松就全漏下去了。
他两眼的眼眶泛着红,像是被逼到绝境的一头幼鹿,跌跌撞撞着找不到一条路。
裴思渡盯着镜中人看了一阵,最终回身,轻轻握住他的手,平静地问道:“为什么杀他?”
“因为曹衡。”江弈怀低着头,琥珀般的眼中像是溢一滩水,再晃一晃就要出来了,“我昨夜的任务就是杀了恰那,不给任何人生擒他的机会。”
江弈怀瞳孔中翻涌着滔天的自责,他克制地攥着拳,“我杀了我的兄长。我……”
他声音有些厮哑,说到一半似是想逃,匆匆地撇开了脸。
裴思渡轻轻笑了一声,抬起眼,伸手揽住了他的后颈,道:“杀他你觉得有错?”
江弈怀不再说话,他只是愣怔地看着裴思渡,半晌摇起了头:“我不知道。”
裴思渡眼神温和:“那你因何而杀?”
江弈怀颤抖着摇头:“我不知道。”
裴思渡抬起头,抵住他的额头,漆黑的眼中像是藏了一片温柔的春泉。他细腻的手掌温柔地在江弈怀的后颈上轻抚,像是在安慰受惊的小兽。裴思渡近乎呢喃地问:“那你此刻觉得痛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