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他又弑君了[重生](10)
果不其然,曹闵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裴思渡也不纠缠,忍着泪意道:“草民心痛难耐,无处伸冤。”
他对着曹闵一拜再拜,最终拿额头贴住地,哽咽道:“家父命悬一线,裴氏危在旦夕,草民只能出此下策。”
也不知是见裴思渡实在凄惨,还是已经掂量明白了谈名典中的利害关系。曹闵此刻也敛了怒,放下竹简,“你父危在旦夕乃是他咎由自取。”
“我父冤枉。”
裴思渡抬起头时,眼眶通红。
他强忍着鼻酸瓮声道:“我父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他做了半辈子的魏臣,对大王尽心竭力。今日草民到此处来,不是为了求公子上书求情,只是求公子指点迷津。我父亲究竟犯了什么过错?”
堂中一片阒寂。
半晌,曹闵起了身。
他踱步到裴思渡身边,蹲了下来。
他的目光很柔,像时含了一汪春日的溪水,触手生温。
裴思渡平视着他的眼睛,在其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还有一些为不可察的怜悯。
曹闵从怀中拿出一张柔软的绢帕,往他跟前递了递,道:“我只能告诉你,前几日御史中丞萧含诚死了,是麒麟府办的事,我父王的意思是秘不发丧。”
他话音未落,裴思渡已然眼前一黑,怎么就牵扯到了麒麟府?
麒麟府是魏王麾下的密探组织,探听民情也监视群臣,阴险如前朝之锦衣卫,乃是君王手中最利的刀,令人闻风丧胆。当年他还有幸当过这把刀的主人,最终也被此刀反噬。当初,就是麒麟府的人亲手抄了他的宅子,将他押入刑场斩首示众。
萧含诚是他爹的门生,而今却死在了麒麟府的人手上。
裴思渡毛骨悚然。
他颊边泪痕未干,颤抖着接过曹闵递过来的帕子,哑声道:“多谢殿下指点,多谢……”
“我话还没说完。”曹闵一把攥住他的手,将他拽近了,淡声道:“听好了裴思渡,对此事我未知全貌,但是朝中一定有人知晓此事始末。你知道是谁,而今只有他能救你父亲,你今夜求他或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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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思渡火急火燎往城北赶。
他知道,曹闵说的人是蔡允。
蔡允号称“赛郭嘉”,与荀延安一个主内政一个主军务,乃是曹衡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只是英雄多短命,他未等到曹衡站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便与世长辞。若是裴思渡未记错,应该就是这一年年底,蔡允病死在了边防大营。
曹衡一夜白了头。
急匆匆到了蔡府,他进得倒是很方便,门房带着他进了府,找到了还在书房处理公务的蔡允便退下了。
书房中苦涩弥漫,药味经久,在房中积得入木三分,呛得裴思渡头疼。
放眼望去,尽头一盏孤灯,在夜中飘摇,骨瘦嶙峋的蔡允坐在书案边,时不时咳嗽两声。
他在门口行了一礼,沉声道:“学生裴思渡,登门叨扰,还请蔡祭酒赐教。”
蔡允一心二用,拿了笔在书简上着墨:“赐教?赐教什么?你父亲便是大周学问最好的先生,若是来问学问,我实在是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他一开口裴思渡即刻听出了端倪。
今日谈名典,蔡允便是在台下叫好的那个人。
裴思渡压下心头万千思绪。他站在门前,不敢多言。
蔡允瞥了他一眼,道:“进来说话。”
“是。”
裴思渡提衣,往里走了两步。
蔡允远远看他,冲他招了招手,“走近些。”
裴思渡便往前又走了两步。
“再近些。”
裴思渡走到了他身边。
蔡允才道:“有什么话就问,站在我身边救不了你父亲。”
裴思渡“是”了一声,斟酌着问道:“学生想问‘桃枝桃枝枝还绝,飞向青天斩明月一句’是为何意’”
蔡允沉默了一阵,停了笔,道:“你是问刘桃枝,还是问御史中丞萧大人之死?”
他轻轻抬眼:“这事是大公子告诉你的。”
“祭酒神机妙算。”
蔡允不置可否,只是道:“半月前,御史中丞联合朝中诸多大臣要杀魏王,他该死。”
裴思渡倒吸一口凉气。
蔡允却轻描淡写,他吹了吹竹简上的墨迹,道:“从前东汉末年,有献帝与汉臣同书衣带诏,而今起事的群臣,会不会也有盟书?盟书在何处?没人寻到盟书。但是没有盟书,魏王就猜不到是谁参与其中了么?”
蔡允淡淡将墨吹干了,继续写折子,“你父亲乃是大周肱骨老臣,生食周禄,死做周臣,徐应之之父乃是京兆尹,负责京中巡防。宫中的禁军与夜中当值的麒麟府校事都是魏王的人。你知道,你父亲与杨大人在这场刺杀中扮演了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