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55)
得益于英宗对萧贵妃的维护,当年延禧宫的宫人除却胡廷,大多得以保全。宋羿身边的人更是得过恩准,跟随皇子去了坤宁宫。如此,宋羿查问当年的细节也有了些便利。
胡廷的证词,细看之下有许多怪异之处。这个太监没有受刑便主动招供,也便没有攀扯出其他人。依照他的供词,当年压胜之术那许多事都是萧贵妃与他两个人商量着完成的,全无其他帮手,连萧家陪嫁过来的宫女都闻所未闻。宋羿怀疑胡廷受人指使做了伪证,这一点就连当年的英宗也有疑惑,奈何那人在牢中咬了舌头,死无对证了。
直到当年服侍自己的嬷嬷提及一个细节,太子出事后,胡总管时常跑来小殿下这边,训示奶娘宫女。嬷嬷那时只道是胡总管不放心,如今细想,他似乎常找机会接近宋羿的饮食。好在他身边的宫人都仔细,并没给这人单独接触食物的机会。
“臣当时便想,或许从前我们都想错了。其实就连父皇都认为是有人要谋害皇兄,事败之后又嫁祸给萧氏。有没有可能,那人一开始就是为了诬陷萧氏才谋害皇兄,毕竟谋杀储君这个罪名对一个有子的贵妃来说足够分量。”他唤她罪民萧氏,甚至不能称一声母亲。宋羿的眼圈有些红,却隐忍着没有落泪:“臣想着如果胡廷对臣有恶意,那他便有可能是受人指使诬陷萧氏。萧氏一介妇人,臣也不过是个无知稚子,大概是因为挡了旁人的路。如此想来,幕后之人也不难猜。终归还是臣连累了萧氏。”
宣庆帝听出了宋羿所指,当即拍案而起:“你意指谁?”
宋羿用力地眨了眨眼,仍然直视天子:“臣生得晚,有幸得父皇恩宠。皇兄贤明,身体又康健,巫蛊之案前,父皇从未有过改立太子的心思。那时父皇与皇兄之间未生芥蒂,皇兄待臣也极好,更不会自己毒害自己。那究竟是谁容不下臣,出事之后谁闹得最欢?”
“无稽之谈!”宣庆帝大怒,“仅凭你的臆想,竟敢随意污蔑太后的德行!那是太后,是朕的母后,先帝的发妻!她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丈夫!”
“臣有证据!”宋羿也抬高了音量,“臣去查了太后身边的人,发觉从前服侍太后的掌事女官佩宁死了,刚巧死在巫蛊案之后。佩宁死后,慈宁宫掌事的女官叫苏文。那苏文心中有鬼,不久前臣派了个机灵的宫人去吓唬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及佩宁死得蹊跷。苏文吓得连夜跑了,半路被玄卫捉住,如今人也还活着,已被臣移交给了晋王。陛下稍候可听听她的口供,她对香炭很是了解……”
第二十六章 锦盒
北海行宫到京城有些距离,纵使宋景时骑了快马,赶回来的时候天色也暗了。她在文华殿撬地砖取东西,自然惊动了太子宋景昕。自打宋景时出门,太子便在东宫等得焦急,此时见了人,便牵马跟着去了行宫。
二人入得殿内,发觉竟没掌灯,宫女内侍仍屏退在外,一片沉寂如同死了一般。借着夕阳,可以瞧见宣庆帝靠在御案之后不知喜怒,楚王宋羿如宋景昕离开时一般跪在地上,也不知跪了多久,已然摇摇欲坠。
宋景时不敢多说,请安之后呈上木盒,便收起双手向后退。
“打开。”宣庆帝的声音有些哑。
宋景时应了一声,转头去看宋羿。宋羿也瞧着她,单手将钥匙递了过去:“先帝有言,需当今陛下亲启,旁人勿看。”
宋景时闻言松了口气,接过钥匙放在御案之上,便退了下去。此时宋景昕也叫人送来了灯台,殿内又有了光亮。
打开锦盒,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一卷诏书、一封书信、一张发黄的纸。宣庆帝借着烛光,见那信封上写的是“吾儿定亲启”,便先拆开了信件来看。
信中内容,同宋羿所言出入不大。先帝宋栩确有拔除顾家的心思,桩桩件件旧案的查证无比细致,与宋羿所得可互为补充。当年的事,说起来并不复杂,只是令人难以接受罢了。
宁德皇帝年轻时与顾礼交好,为爱子宋栩聘了顾氏女为妻。宋栩为太子时,顾氏成为了太子妃。因为宋栩的年纪,他眼中的顾礼已然是掌权之后日益膨胀的首辅,连带着他对太子妃也喜欢不起来,两人相敬如冰,许多年都没有生育子嗣。但夫妻一体,无论感情多么冷淡,对外仍做出恩爱的模样,宋栩也给了顾氏应有的尊重。
很长一段时间,宋栩不仅是大洛的太子,还是宁德帝唯一的儿子。随着宋羿的出生,顾氏一族乱了阵脚。因为皇帝虽没有改立太子的意思,却有了削弱顾家的心思。太子妃顾氏召来兄长,很快生出一个计策,便是宁德四十五年著名的巫蛊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