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想和离(115)
“既是如此,当初项大人弹劾常敬庐的奏折,又是从何而来?”
项伯遗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踱了几步,忽然道:“……江大人似乎是娶了姜家的大姑娘为妻?”
江逾明一愣,点头道:“姜大人的长女,确实是在下内子。”
“……那这事你不妨去问你的老丈人,常敬庐贪墨的罪证便是他给我的。”
江逾明瞳孔一缩,杜衡也跟着抬了头。
“上次在苦阳,江大人让人速查邹海骏的身份,这事应当有了结果,至于从前是否还有霉米施粥,导致百姓死亡或是腹痛……”项伯遗说到这,眼底忽然冒出一丝不安来,他思索再三,还是道,“这事你查不到,但本官可以告诉你。”
“关于霉米一事,丰洄之所以做得这么得心应手,与康乐二十三年,北郡旱灾有关。不过关于这事,知之者甚少,连皇上都不知……”项伯遗深吸了一口气,“当时派到地方的赈灾御史,私与地方官员勾结,用霉米换走了数万石的赈灾粮,霉米发到边郡,死了数千人,只可惜边郡山遥路远,奉京那边竟是一无所知。”
江逾明听到这话,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问道:“当时到地方都察的是哪位大人?”
“内阁阁老,陈鹏。”
江逾明和杜衡对视一眼,堂中一默。
这事可算得上辛秘,项伯遗是如何得知的?
江逾明思量着潮州与北郡的距离,又想到项伯遗到潮州已过三年,他忽然问:“项大人之所以到潮州,是不是便是为了查这事?”
项伯遗没应,但江逾明已经知道答案了。
两人跟着一惧,如今这世上,谁敢查陈阁老的,便只有皇上了。
方才项伯遗说,弹劾常敬庐的奏折是姜夷如给的,可姜夷如分明便是因为这份奏折才被迫离京,按照项伯遗的话,姜夷如很可能是故意离京,为什么,为了扳倒常敬庐?
当时的常敬庐是三元榜首,户部尚书,身份地位盛极一时,也隐隐有了与陈家分庭抗礼之势,可就在这时,偏偏发生了毒刺案。
常敬庐为何要给皇上下毒?这事不管成与不成,常敬庐都是死路一条,他不知道这是自寻死路吗?
他知道。
所以这事定不是常敬庐所为,至少不是他的初心,而且很有可能是陷害,所以江逾明才对调查毒刺案的事耿耿于怀,他原以为这是陈鹏与常敬庐之间的党政,难道不是吗?
若毒刺案是陷害,姜夷如的那封奏折也极有可能是伪造——可姜夷如为何要陷害常敬庐?他们之间有提携之恩,作何会走到这般境地?江逾明手心一紧,伪造罪证,这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
江逾明忽然想到当初把姜溯推下水那人,这人既知姜家水浅,却偏偏还要行此无意之举,为什么?是提醒也是警告。
常敬庐倒台后,谁最得意?是陈家,陈家自此在朝中一家独大。
可只有陈家吗?
还有皇上。
从先皇开始,天子权威便一直受到陈家掣肘,后来正闻帝为削弱陈家权势,改立董家女为后,可陈家在朝中的权势依旧只手遮天。就拿先前淑妃的事来说,皇上原是大怒,可陈鹏一跪,太后一劝,皇上还是把陈子酬放,皇上对陈家的忌惮可见一斑。
可越是忌惮,越想要挣脱束缚。
皇上曾跟他说过:“每个人张嘴都想吃,可鱼食就这么多,你吃了,他便没了,空张着一张嘴,便是要吃人。”
自来天子皇权,至尊无二,帝皇权榻,岂容他人酣睡,常敬庐在寒门子弟中颇得人心,国子监中均以常敬庐马首是瞻,常敬庐看着不敌陈鹏权势滔天,却也有民心所向,比权势更可怕的,便是民心,皇上是在忌惮常敬庐吗?
不管是与不是,常敬庐威胁皇权的可能确实存在,再大胆的猜,皇上很可能发现了常敬庐的野心——皇上已经容忍了一个陈家,怎可能纵然另一个陈家诞生?
先是常敬庐,后是陈家,皇上是在逐个击破吗?
江逾明把目光重新落到项伯遗身上,按理说项伯遗查到陈鹏之事应当是在潮州的旱情开始之前,可如今已经十月,奉京为何没有风声?
因为项伯遗知道,这个消息传不到奉京。
可今日,他为何又说了?
江逾明回过神来,问道:“项大人因为雷同在潮州之事,避而不出,如今怎么回来了?”
项伯遗淡笑:“皇上圣旨驾到,我虽不至于有功,但也算无过,这可是我的乌纱帽啊,而且你们不是要走了吗?相逢即是缘,我来送一送。”
江逾明觉得项伯遗这笑里带了几分凉意,忍不住皱眉:“我们走后,大人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