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番外(50)
我惦念卫彦生辰,但探沈涟额头灼烫到底担忧,只得到门口冲齐进喊:“齐大哥,今晚我陪沈涟一宿。”回来跟他说:“我没盥洗也同你睡吗?”他没应声,呼吸均匀,却是睡着了。
我脱下外衫躺他身边。睡到半夜,被他呓语吵醒。他口中喃喃:“难受…”
我探他额头不再热烫,月色下他双目紧闭。我顺口说:“不难受不难受,我依你所说陪着你。”
他口齿不清地问:“以后呢?”
我没奈何:“以后有你娘子,她会陪着你。”
他拽住我手猛然加力:“那你做我娘子,好不好?”
不知他拿我当成了哪位姑娘。但我吃不住痛,遂叠声敷衍他:“好好好。沈涟你手先松了。”
他手上松劲,我舒了口气再睡。
第33章
标题:水中之石
概要:有朝一日,我还你万盏
醒时天光微亮,我披上外衫清洗药罐,从齐进家的厨房拿走四个食罐,到附近脚店买了包子作晨间小食。掌勺的在林立的汤锅之间捻头杂肉煮盐豉汤:“四份八十文嘞。”我问:“加大罐盐豉汤多少?”
掌勺说:“算你一百五十文。”
我掏出铜钱付:“盐豉汤分成四罐装。”我提回齐进家,他正在院中大力洗脸,一张面皮被他自己搓得通红。我在厨房中放下两份才喊他:“齐进,早点给你放厨房了。”他含混答应:“洗好来吃。”
剩下两份我拿回沈涟卧房,进去时他着暗红裘衣半倚床头。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面容阳刚俊美,细长凤眼眼尾上挑,看过来很有几分凌厉迫人。初夏晨光洒了几缕他雪白的脸上,竟有些天神威仪。杨柳斑驳树影投在地上,一派暖意融融中,我递过去食罐:“吃早点了。”
他接过,我空出手顺道摸摸他额头,不烫。我坐椅子上边吃边琢磨,昨天他撞见我与卫彦欢好,不知与他呕血有没有干系。
吃完两个包,我平常开口:“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他抬起凤目:“李平,你讲吧。”于是伴着暖暖阳光,态度不明的听众,一屋子斑驳树影,我讲了一个关于绵羊、石头和猫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非常普通的绵羊,毛色雪白,个头适中。别的绵羊提起它都说:‘哦,那家伙脾气很好。’它有草吃,有伙伴,对自己的生活很知足。但它很孤独。所以它每天都去森林中来来回回地走,原本希望娶隔壁合意的绵羊。但有一天它不小心踩到一块黑黢黢的石头,又硬又冷,伤痕累累。可它偏偏喜欢石头。有一天,石头还送了一只猫崽给他。那会儿猫崽很小,眼睛大大圆圆,小爪子不锋利,只能用肉垫刨地。相识五年,绵羊发现猫崽越来越聪慧厉害,无所畏惧。或许石头送的根本是只老虎。不过绵羊依旧喜欢猫崽,当它是自己亲生的一般,望它平安健康前程似锦。而绵羊有一桩简单的烦恼它与石头倾心相爱,绝非猫来处的仗势欺人,但它不知道怎么说。”
“你的象征故事相当拙劣,”沈涟喝完盐豉汤哂笑,“李平,你的脾气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煞星卫彦绝非石头那样人畜无害,我更不是猫。”
原来他毋须开导。我正想他呕血,他说:“我能接受你有断袖之癖,我呕血生病不是因为你与男子欢好,你不必担忧。”
我松口气,对大儿子说:“那就好。”
十八岁的沈涟忽然似笑非笑:“你又在心里偷偷叫我大儿子。”
我悚然一惊,但承认:“你怎么晓得的?”
“噢,果然在叫。原本我拿不准,这下坐实了。”沈涟说,“我刚来那年元宵节,你以为我睡着叫过一次,至今还这样叫。”
我说:“你那时醒着?”
“嗯,”他说,“不要再在心里称呼我大儿子。”
他心思太通透,我有点害怕。只有一点点。我顺手拿走椅子上的祈福灯和点灯的火折子说:“我去河边给你放祈福灯,带走病气。”
“好,我在房中看。”他微笑着递给我食罐,“另外你那个无聊故事中,绵羊心中只有石头吗?”
我接过来坦然回答:“是的,只他一个。”
他手按入被褥中,低声说:“我晓得了。”
我绕到草市河边燃祈福灯,白纸被火光染成橙红色,在晨风中冉冉升起。我转头看进窗户,沈涟铺上忽而格达一声脆响。他瞬间站到窗前,他身后木床化为齑粉,棉絮翻飞。而他却在仰头看灯,对上我的视线只是笑言:“有朝一日,我还你万盏。”
“那我等着。”我提醒他,“你的床铺裂了。”
他说:“那床用得太久了,回头求师傅换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