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们比这些做甚。”严祺嗤之以鼻,“他们家中出过皇后么?跟圣上沾亲带故么?女儿要嫁太子么?一群天家的脚都摸不到的人,岂值得你神伤?你日后听到谁在你面前阴阳怪气说什么子嗣不子嗣的,就让他到我跟前来,我亲自理论理论。”
容氏瞪他一眼:“你堂堂高陵侯,圣上面前的红人,谁敢在你面前说不是?就算在背地里,他们也只会说我。什么攀高枝,什么悍妒,我都知道。”
严祺劝道:“谁人背后无人说。便是圣上,你以为天底下也人人说他好话么?想开些,在乎这些还如何过日子。”
容氏看着他,幽幽叹口气:“你不会明白。我与你不一样。文吉,我家中不过一介商贾,论出身,天然便矮了别人一头。我知道你不介意,可在别人看来,我嫁给你便已经是错。那么就算我拿出十分气力,做得万事周全人人夸赞,那也是我应该的。便是这想开二字,余地也少。”
这话出来,严祺无言以对。
当初他为了娶容氏闹出的风波,至今还在被人提起。他知道,在许多人口中,他是个离经叛道的不孝子,而容氏则是个心机深重的妖妇,哪怕容氏这些年勤勤恳恳操持内外,知书达理,也是无济于事。
容氏看着他沉默下来,继续道:“文吉,叔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我仔细想了想,纳两房妾进来,一来能生养儿女,二来也能帮我管管这个家。到时,不仅家中热闹些,漪如他们手足多了,日后也好有照应。”
“照应什么。”严祺嗤之以鼻,“叔祖提给我纳妾,也不是今年才提,他怀着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么?”
“我自是知道,故而纳妾也不必按着他的意思去找。”容氏道,“只要你喜欢,性情又和善的,都可收到家里来……”
“越说越不像话。”严祺皱眉,打断道,“我喜欢谁去?我在外面有没有人,你还不知道么?”
容氏的嘴唇动了动,少顷,狠下心来,道:“你不必瞒我。那日你去宋廷机的生辰宴吃酒回来,是何人作陪?那日的衣裳我还收着,口脂印有好几处,你要看么?”
严祺看着她,瞠目结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即刻想起了那些宴上陪酒的艳丽女子。虽然他一开始就不让她们靠近,还将她们摒退了,但那酒越喝越多,醉了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想来,那什么口脂印,就是后面蹭上去的。
第七十八章 争执(下)
严祺一下慌了神,仿佛是个偷窃不成却又被当场捉了现行的贼人。
“静娴,”他忙道,“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那酒宴上,宋廷机他们找了许多伎乐来陪席。我本是一直不许她们近身的,可后来喝醉了,她们做了什么我也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指天发誓,我不曾对不住你,心里更不曾藏了别人!”
容氏露出一抹苦笑。
“你便是这样,才更让我无地自容。”她说,“京中这些高门贵胄们,素日里聚宴是个什么德行,我是知道的。这些年,你为了我舍弃许多,我是知道的,心中也甚是感激。故而我尽力将家中打理得顺顺遂遂,不让你操半点心。原本想着,这样便是足够了,可偏偏在这子嗣之事上,我着实无能为力,让你被人指摘。文吉,你便听我的……”
话没说完,严祺突然从床边上起身。
他一脸怒容,在原地转了两圈,似强压下怒气。
“我早跟你说过,别人如何议论,我不在乎!”他说,“当初成婚时,是谁与我约法三章,说这个不行那个不可?我做到了么?我全做到了!可事到如今,这倒成了我的不对?”
见他变色,容氏的脾气也上来,道:“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我为子嗣操心有什么不对?不过是劝你纳妾罢了,又不是害你,你冲着我发火做甚?”
“谁要纳妾!”严祺恼道,“你就是听了那些诨人
的话,连我也不信了!你我自幼相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我当初说不会纳妾便不会纳妾,我对你说过的话,何时食言过?”
“我何时不信你了?”容氏也气急,“我若不信你,当初嫁你做甚!”
“你就是不信我!”严祺的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要纳你纳!你是掌家的,你将全京城的女人都纳进来我也随你!”
说罢,他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容氏张着口,面色不定地望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外,少顷,眼泪忽而涌出来,大颗大颗地落在衣襟上。
虽然严祺让侍婢将漪如带走,但漪如回到院子里不久之后,又偷偷溜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