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觉得有些烦躁。
“母亲莫光想些有的没的。”她说,“北宁侯出征,可是要与人厮杀的,刀尖舔血,能不能全须全尾回来还是两说。”
“快别胡说。”容氏念了声佛,瞪她一眼,“你这才是光想着有的没的,这京中可再没有比北宁侯出色的子弟,你若真想将来嫁得好,便每日与我吃斋祷告,诚心求他平安。”
崔珩做事果然利落,说到办到。
第二日,兵部来了消息,严楷在崔珩的后军里,做了一个军司马,负责押运辎重粮秣。
这消息对于严祺夫妇而言自是大好,严楷却提不起兴趣,无精打采。
不过吃过晚饭之后,众人在花厅里闲坐喝茶,漪如却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我要到秦州去一趟。”她说。
严祺和容氏皆是错愕,相觑着,不明所以。
“去做甚?”严祺问道。
“去做生意。”漪如道,“外祖父在秦州有几户相熟的客商,是做西域生意的,要买扬州的铜镜、丝绸和瓷器。外祖父说,这生意我若能接下来,利润便都是我的。”
听得这话,严祺夫妇的脸色皆沉下。
“生意生意。”严祺没好气道,“上次说什么脂膏,这次又说什么铜镜丝绸瓷器,经商岂是你这等大家闺秀能做得的?从前你在扬州,山高皇帝远,我想管也管不着,也不说你什么。可如今你回到了京中,便是高陵侯府的闺秀,这些事你不必再想。我丢不起那个人,莫说秦州,便是到东市西市里也不行。”
漪如道:“我做生意,正是为了让父亲不丢人。”
容氏讶道:“怎讲。”
漪如不紧不慢,让小娟将几本厚厚的册子取来,摆在严祺面前。
容氏看去,只见那一本一本,都是严府里的账册。漪如回到京城之后,就从她那里将账册都取了去,一直留着。
“我这些日子清点家中库房,发现少了许多金银器物和古董,每件皆价值不菲。”只听漪如道,“可查来查去,府里的仆婢皆是清白,并无内贼。不知父亲可知道,这是何缘故?”
严祺的目光一闪,看着那些账册,一时结舌。
第二百七十九章 秦州(上)
看着严祺的模样,漪如明白自己说中了。
她正要再问,却听容氏轻咳一声。
“大晚上的,看什么账册。”她对漪如道,“你前几日说要鞋子,我寻了些绣样,你随我去挑一挑。”
漪如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起身,跟着她到房里。
“这些话,你日后只在私下说才是。”容氏道,“你父亲也是无法,家中钱粮不继,也只能将那些东西拿出去押了,好补一补亏空。”
漪如皱了皱眉。
严家的家业有多少,漪如是知道的。她的祖父和曾祖父在长安洛阳一带置办了许多田产,加上南阳老家的,其实有不少。这些年,严祺虽然没有了官职,但靠着名下的田产,收入当是不菲。加上他们一家人都回到南阳老家里去,那里的吃穿花销本就远比京城节省。漪如估计着,这些年,严祺不但日子过得不差,还能存下许多钱财。
“怎会有亏空?”她问,“我们家田地不少,便是这些年年景不好,收成少了,也不至于钱财亏空。”
容氏苦笑,道:“还不是你父亲。他的性情,你是知道的,素日里就不爱管理钱财,除了南阳的田庄,别处都让当地的管事看着,到了时节就把收获送来。这些年年景不好,各处送来的东西,无论物产还是折下的钱财都是一年不如一年。有时他们说,田庄里闹了旱情蝗灾,佃户们饭也吃不上。你父亲就索性让他们不必缴钱粮了。”
漪如问:“这些事,父亲可去查实了,果真如此?”
“查什么。”容氏道,“你父亲说,那些管事都是你祖父留下的老人,不会骗他,他们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漪如无语。
“那么就算如此,这些田庄加起来也能收获不少的。”她说,“还有南阳的田庄,那里总是父亲自己在管。”
“话是这么说,可你父亲的开销也不少。”容氏道,“南阳的宗族有上千人,有爵位的,除了南阳侯,还有惠康侯和我们家。严家在南阳名头虽大,可殷实的毕竟少数,大多族人都不过靠着些薄田糊口。谁家要是有个什么三灾六难,我等总免不得接济接济。惠康侯一家都在京里,远离南阳,自是少管些;南阳侯家资最是丰厚,但也最是吝啬;只有你父亲最好说话,故而族人们要借钱借粮,总是要找到你父亲头上。你父亲好面子,凡是登门的,话说得好听些,就没有不允的。加上族里的学塾、宗祠之类,每年也要例行捐赠,算下来,花去的钱财从来不少。去年南阳大旱,乡里许多人颗粒无收,饭也吃不上,你父亲看着不忍,不但自家开仓放粮,还出钱去外地买粮来接济乡人。这些事用到的钱都是大数目。加上今年搬回京中,手头又要钱财使唤,你父亲看着账面不够,便索性派人回这边宅子里取些东西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