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皱眉:“如此说来,圣上就拿他无法了?”
“其实这些也都不过是些纸面上顾忌,若真要行事,却也并非不可。”严祺道,“圣上近年与突厥修好,只要有突厥这般强敌在,谅秦州和陇右不敢反。”
“那……”
“我昨日向圣上提起,他却说和为贵,手足相残,将来愧对先帝。”严祺说着,颇是忧虑地叹了口气,“圣上到底还是太过良善,我着实担心,他会被奸臣所害。”
漪如正在旁边喝水,听到这话,几乎喷了出来。
如漪如所料,长沙王虽送来了邀约的帖子。
但严祺当然不会赴约,推说朝中公务缠身,不得闲暇,好言推辞了。
而温妘的父母这边,也同样得了邀约。
漪如到温府里玩耍,状似无意地与温妘说起此事,露出向往之色,说她在家闷得很,想去看猎鹿。
“可是母亲不让我去。”漪如问,“阿妘,你想去么?”
温妘看着她,有些犹豫。
她知道,母亲曹氏会去。温妘的父亲温远,少时跟长沙王有些交情,长沙王此番也送了帖子来。
温远自然知道皇帝对长沙王的忌讳,并不敢答应。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在朝中有清流之名,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有所偏倚,为了讨好皇帝不念旧情。
幸好,这游猎会,长沙王妃也去,邀请了女眷。
温远既不方便去,让曹氏出面,是再合适不过。
“带你去,自是也可。”温妘道,“可若你父母不去,又如何会许你跟随?”
“故而我才想来找你。”漪如眨眨眼,拉着她的手,“阿妘,你带我偷偷去,如何?”
温妘吃一惊,目光迟疑。
漪如看着她,露出失望之色。
“你也不帮我,”她轻叹一声,“我还想着,到时见了太子,能带你与他一道玩耍。”
听漪如提到太子,果然,温妘的目光动了动。
皇帝虽然不喜欢长沙王,但面上的和睦还是要维持的。于是,这场猎会,他让太子太傅刘昭带着太子观瞻。
温妘此时毕竟年幼,她神色间的变化,逃不过漪如的眼睛。
“阿妘,”漪如颇是体贴,“你既是不愿,那就算了。”
“怎会不愿。”温妘轻声道,“漪如,你若是想去,我自会想办法。漪如,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这声音很温柔,她的手放在漪如的手背上,手心软软的。
漪如望着温妘,露出笑意。
“我就知道。”她说,“阿妘,你对我最好了。”
猎会当日,是个难得的凉爽天气。
夜里刚下了雨,还刮了大风,暑热全消。郊外凉爽宜人,明明正值五月,却有些入秋之感。
这日,严祺一大早就去了官署,容氏则在乳母陈氏的陪伴下,到庙里礼佛安胎。
家中无人管束,对漪如而言恰是正好。
她让侍婢将糕点小食送来,说自己今日就在房里睡觉,谁也不许来打扰。侍婢们自不敢忤逆,纷纷应下。
漪如关上房门之后,就即刻动了身,从后窗溜了出去。她对家宅了如指掌,知道后园有个隐蔽狗洞,能钻出外面。果然,那狗洞依旧在,漪如钻出去之后,直奔温府。
温府离严府不远,温妘早已经在里面接应,让漪如扮作小婢,钻到了她乘坐的马车里。
待得马车辚辚走在了街上,漪如知道开局顺利,舒了口气。
温妘每逢出门,打扮的都颇是讲究,且别出心裁。在京城闺秀之中,她如何穿着,也向来总被同龄人瞩目。
漪如第一次学着大人点唇脂,就是温妘带的。
今日,温妘不曾身着纱裙,却似大人一般穿了一身胡服。不过那胡服显然做得用心,精致的蜀锦,靴上缀着珍珠玛瑙,教人望之眼前一亮。
漪如想起来,太子自幼就爱好田猎,出门驰骋时,最喜欢的,也是胡服。
而跟她不一样,漪如此时不但穿了一身小婢的衣裳,脸还画得花花的。
这是时兴的妆式,从西域传来,名叫红黛妆。用黛色画眉,把眉毛连在一处,再涂上胭脂,贴上花鈿,整个人看上去连亲生母亲都认不出来。
第三十章 猎苑(二)
不过说是时兴,贵人们却不爱画,一般都是让侍婢打扮。因为这妆要画得好,所用的妆物都须得上乘,就拿那胭脂来说,西域出产的上等红膏,一两至少可卖一金,价钱越往上,色泽越是明丽。
这在喜好攀比的贵人们看来,这自然是个显摆的机会。故而他们十分乐意让自己身边的侍婢们涂上这等奇怪的妆容,将那些贵重的妆物不要钱一般抹在她们脸上,以表示自己家境豪富,不落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