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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的皇帝们虽然从不懈怠公务,但是在各种福利待遇上却并不苛刻。譬如官员们的假期,除了每旬日休沐之外,正旦、元宵、清明、端午、中秋、冬至都有假期。其中正旦假期最长,从腊月二十三朝廷封印,可以一直休到正月初七。
不过朝廷事务繁多,休假期间偶尔也少不得去加个班,另外还有如正旦朝会、太庙祭祀之类的大事须得出席。
朝廷如此,民间自然更加宽松,大概进入腊月里,开门做生意的店铺就越来越少了,背井离乡的商人们会选择赶回去与家人团聚。但街面上并不会因此就冷清下来,因为闲着无事的百姓们,也会走街串巷、呼朋唤友地去找乐子。
这段时间里的京城,是闲适的,懒散的,令人松懈的。
特别是今年,西北大胜,朝堂的风气也与从前不同,百姓们跟着扬眉吐气,连走路说话似乎都更有劲儿了。
韩青一路都在欣赏街上的景象,直到马车出了城门,外面冷清起来,他才对贺星回告罪,“让殿下见笑了。臣喜欢这种市井生活气象,休沐时若无事,也会去街上走走,听听百姓们的声音。”
“朝中有像令公这样的官员,是百姓之福。”贺星回说。
韩青苦笑着摇头,“那是殿下没有见过前些年的京城。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不知多少人在心里骂我呢。”这种话当然是不可能骂出口的。朝廷虽然不禁言论,可是官员都出身世家,势力甚大,若是被他们听见了,又是一场祸事。
入眼尽是这样的景象,韩青又怎么可能不忧心呢?
贺星回也没有宽慰他,而是笑道,“放心,往后多的是人夸你,把以前骂的都找补回来。”
韩青想想那样的场景,也忍不住笑了。
君臣一路上说着闲话,但觉更加亲近,不一时就到了贺星回的目的地。
韩青下了车,抬头看见大门上写着“兰泽书院”四个大字的匾额,不由有些惊讶,“这是殿下的御笔?”
“献丑了。”贺星回点头承认。
韩青心下立刻将此间主人的分量往上提了一些。能够得到贺星回亲笔所题的字,这显然不是一般的关系,想来就是她所说的旧友。他低头思量了片刻,总算想起来,当初的庆州长史,不就是号为“兰泽”吗?
不过这位兰泽先生虽然担了长史的官职,但听说是个读书人,不理庶务的。要不然,当初韩青也不会以为庆州那些政令都是出自庆王,而不去考虑他请了一个高明幕僚的可能。
帝后回京之后,这位长史几乎是踪迹全无,连韩青也没有关注过。没想到他也来了京城,甚至在京郊悄无声息地建起了一座书院吗?
莫非贺星回要请出山的,就是他?
韩青被“兰泽”两个字晃了眼,一时没有想到后面的“书院”二字。
等到进了门,见这里往来都是身着青衫,做一色打扮的年轻士子,才后知后觉地问,“书院……这是给人读书的地方?”
“是。”贺星回道,“世家子弟,家中藏书丰厚,又有长辈手把手教导,想要学习自然很容易。那些寒门士子,却没有这样的条件。之前戴晔在紫宸殿褒贬寒门子弟,不就说过他们出身乡野、粗鄙不堪么?”
“我听人说,如今也有大儒在山中结庐而居,效仿先贤,收几个亲传弟子跟在身边教导,许多寒门士子不远千里前往求学。若是能在京城附近开办一所书院,遍邀名师,广收学子,想来不久之后,天下士子便会云集于此,何愁无人可用?”
韩青今日被她震撼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但此刻,他依旧难以掩饰自己心头的震动。
他知道贺星回或许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可是从她回京到现在,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朝堂上又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那么多的奏折要批,怎么想,都觉得她私底下能做的太有限了。
却不想已经有了这样一座书院。
她的科举改革,并不是空中楼阁,也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是沽名钓誉,而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让朝中那些老顽固们知道,一定会吓一跳吧?
任何一个读书人,来到这个地方,都不可能会不感到激动。哪怕韩青早已过了需要求学的年纪,哪怕他身为世家子弟根本不需要到书院里求学,但他可以想象到,从现在起,那种在家里由父母长辈教导,或者索性延请名师的做法,已经过时了!
因为书院里有的不仅是名师和书籍,更重要的是同学。
想想看,几十上百个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每天都有新鲜事、新思想、新理念,每个人都能各抒己见、激烈碰撞,取他人之所长,补自身之所短,那场面该是何等的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