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送给小长明鸟的礼物,谢长明不愿意让这件宝物沾尘,或是有丝毫不好的传言。所以上官家的条件也一一应下,才拖到半个月后回来。
盛流玉却没有拿翠沉山,反而踌躇道:“很贵吧?”
连小长明鸟都知道,人家的镇山之宝,不会那么轻易地送出。
谢长明闻言笑了笑,遗憾道:“倾家荡产了,而且上官家也不会愿意再和我换回来了。”
盛流玉忿忿不平:“怎么这样?也不能强买强卖!”
这话说的很不对,明明是交易完成,恕不退换。
可小长明鸟总是无条件地偏向谢长明,这是没办法的事。
谢长明哄他道:“翠沉山配你,已经是很值得了。其余都是赚的。你越喜欢,对我而言,赚的越多。”
也不能算哄,谢长明说的是真话。
盛流玉终于拿起这把绝世巨弓翠沉山。
他要试一试。
这一次轮到谢长明仰头看着他了。
盛流玉紧紧握着弓身,拉住弦,指尖发白。他的身形很好看,拉弓的姿势虽然用力却又轻松,仿佛只是随手一握。
日光渐渐凝聚在空的弓弦上,成了一支锋利的箭,瞄准的是树下的谢长明。
盛流玉松开了手。
利箭飞驰而去。
谢长明迎着光,睁眼看着小长明鸟。
他站在桃花树的枝头上,随风飘来一片淡粉的花瓣,落在他的眉眼间。
他轻轻的、缓慢地眨了下眼,花瓣飘飘摇摇地落下了。
时间似乎在那一瞬停止。
谢长明没有避开那支箭,也不想避开。
小长明鸟的眼神是得意的,快乐似乎在于赢过了谢长明一筹。
在那支箭即将射进谢长明的眉心时,陡然变成了一根羽毛,轻飘飘地落下。
小长明鸟从枝头跳下,他用软的、甜的、指责的语气道:“好笨,这都避不开,难怪总是受伤。”
羽毛落在了谢长明的脸颊上,小长明鸟却跌落在他的心头。
在此时此刻,谢长明很清晰地意识到,一切都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似从前。
从前谢长明只是想养他,养属于自己的那只鸟。
而现在则不同了。
不是一点,是很多。
无数欲望的积累,不可再用借口隐瞒的本能。
谢长明可能已经不是个合格的饲主,虽然是真的想养小长明鸟。
他看到盛流玉,不仅想要养他,还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占有。
也想要爱。
每一次心动的意义,每一次欲望的涌现,每一个不是梦中的幻影。
他只是,只是喜欢盛流玉。
小长明鸟握着弓,歪着脑袋,看着眸色深沉的谢长明,对一切一无所知,嘟囔了一句:“怎么不说话?”
他不会在别人面前这样。
这些脆弱、依赖、无条件的相信是独属于谢长明的,所以更显得珍贵,更为难得。
谢长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在此时此刻,他并说不出话。
对盛流玉说什么呢?说喜欢、说爱么?
不太可能。
养一只鸟只需要谢长明的付出。
喜欢则不同。
谢长明的欲望很少。
小的时候,他只想要活着。所以愿意在为父母做很多事,换取活命的食物。在大雪纷飞的山上,在明知很难活下去的时刻,也会吞下一颗来历不明的果子,只为了微小的、活着的希望,并为此做最后的努力。
后来养了鸟,谢长明想要他的小鸟好好的活着。
所以喂它最甜的果子,最甘美的露水,收集美丽璀璨的宝石。
第一世死的时候,谢长明也是甘心情愿的。在活着,让谢小七好好活着之间,谢长明很难去分辨这两种欲望的高低。
如果必须要选择,他可能更偏向于自己的死亡。可能是他对疼痛的感知并不灵敏,对死亡也无害怕,而那只小废物则不同,它很怕痛,也很怕死,娇气的要命。
所以第一世跳下深渊的时候,谢长明想的是,也不错。
至少世上不会随机死掉一半生灵,谢小七不必日日活在可能立刻死亡的恐慌中。
谢长明是这样的,过少的欲望,太过强烈的执念。
如果将对盛流玉的喜欢也视为必须要摘得的欲望,那么如果盛流玉不能回应,之前的一切都会被摧毁。
谢长明低头,看着眼前的小长明鸟,他的眼睛是湿漉漉的,里面有许多轻快的、天真的漂亮。
这种美丽是需要精心的保护的。
不能用力地抓住他,会痛。要小心地捧着、不能有丝毫轻慢地对待,长久地注视着。
而谢长明的欲望本身代表着占有,是掠夺的,是强行侵入,是不可遏制。
盛流玉的影子很瘦,映在地上,照在阳光里,一切都很好,不会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