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有种冷酷的意味,像是嘲讽,又似乎是怜悯,在为他接下来一生的命运作永恒的、不可改变的预言。
他说:“你的人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再也没有。
再也不会有。
盛流玉的心口一疼,从梦中惊醒。
他感觉到手腕上戴着镯子的地方很痛,一抬手,才发现那一圈的皮肤已经被烫的通红,甚至起了一个水泡。
小长明鸟还是没有摘下镯子,他知道不能摘下这个,一股身不由己的力量阻止着他,任由滚烫的镯子紧贴着皮肤,慢慢的冷却着。
而梦里的一切都已经被遗忘了,盛流玉蜷缩在被子里,只记得最后的那句话。
猫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跳到小长明鸟面前:“?”
“喵?”
盛流玉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问:“你能看到我的梦吗?”
猫在他身边绕了好几圈,来来回回,最后沮丧地摇了下脑袋。
盛流玉怔了怔,咬了下嘴唇:“这样啊……”
是梦么?
如果不是,那会是什么?
盛流玉撑起身体,不由地往窗外看去。
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乌云遮天,没有月亮,连一颗星子都没有。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从窗前掠过,有翅膀扑动的响动,却没有影子。
可能是要下雨了,却没有下。
一切都不明朗,一切都晦暗,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却还未发生,像是悬而未决,不知去往何处的命运。
被天神宠爱的神鸟也会有对命运感到疑惑的时候。
盛流玉歪着脑袋,抱着膝盖,忽然觉得冷。
往常是不会这样的,谢长明在的时候,一切都会被安排好。
可是谢长明不在。
他喜欢的、想念的的人不在。
盛流玉伸出手,捧起一旁的烛台,拿下薄纱灯罩,轻轻吹了口气,蜡烛的火焰在瞬间被点燃。
小长明鸟长久地凝视着燃烧的烛火,他想了很多,想了自己从前的十八年人生,除却遗忘的那些,在遇到谢长明之前,他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称作幸福快乐的时刻。
他的命运是因为谢长明而改变的。
昏黄的灯光中,盛流玉单薄的影子微微摇晃着。
蜡烛烧了太久,淌下几滴烛泪,滴在盛流玉细瓷一般,从未受过伤的皮肤上。
他觉得很烫,可能有点痛,却没松开,依旧握着。
很多时候,很多事,一切都无迹可寻,像那个荒诞的、突如其来的噩梦。
盛流玉在心中否认。
不是的。
他的命运却不是这样的。
他知道去往何处。
他知道自己会去往谢长明的命运。
灯烛一直烧着,亮到了天明。
半个月后,谢长明重回书院。
盛流玉歪着脑袋,看了半晌,确定谢长明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浑身完好无损,连上次的伤疤也早已愈合,再看不出半点痕迹。
他很满意,甚至愿意原谅谢长明这么长久的离开。
至于那个梦,小长明鸟早就忘掉了。
谢长明没有说去做了什么,只是提前预定了一座开满桃花的山峰。
那是一座很僻静的山峰,灵气不足,常年无人,只孤零零地建了几座小筑。
天气好的时候,桃花烂漫的开了满山,随风飘摇,零零落落的,像是下着花雨。
幸运的是,他们去的那天日清风高,景色宜人,桃花开的最好。
盛流玉吃了一口杏仁酪,他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微微皱着眉,放下勺子,想找点别的事做,本能地要摸怀里的猫,却发现连猫都没带。
谢长明坐在小长明鸟对面,看他皱眉的神态,顺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杏仁酪,问道:“下次不买这样的了。”
给盛流玉带的吃食,谢长明都提前尝过了。他对吃食没什么喜好,唯一的评赏标准是小长明鸟的喜恶。
盛流玉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撑住额角,看起来不太自在,只是道:“今天来这里做什么?”
谢长明淡淡道:“你还记得么?三年前,我曾经对你说,要送你翠沉山。”
很明显,盛流玉记得。但他想要把这件事含糊过去:“翠沉山么?似乎也不是什么……”
谢长明没有等他说完,就从芥子中拿出一把弓。
是翠沉山。
这是一把兼具美丽与力量的巨弓。银白色的弓身上以朱砂重绘着九道归一驱魔诀,美的惊心动魄,又有无人能及的力量。
盛流玉的话陡然一顿,却没有看这把不停闪烁着,能够吸引一切目光的巨弓,难以置信道:“你出去是拿翠沉山了?”
在过去的半个月,谢长明去了上官家,用两条灵脉换来了这把翠沉山。因为谢长明付出的远远大于翠沉山在众人心中的价值,这桩买卖做的极为干脆,但上官家的人担心被骗,要求在谢长明的陪同下,将两条灵脉仔细勘察两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愿意让谢长明带着翠沉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