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所言确有其事。”
南幽侯的指控将氏族们逼到悬崖边,犀吉的证词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犀吉弯下腰,表面不动声色,心思飞转,想到大幽氏,忽然灵机一动,道:“先君立嫡长女为世子,女公子遇害,旨意仍存。追本溯源,南幽君位该由女公子血脉继承。”
为能挽救家族,犀吉当场撕下面具,将谄媚的样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已经背叛南幽氏族,索性再狠狠踩上一脚。
犀吉不介意做个谄媚小人,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保住脑袋。他唯一的目的就是留存一条血脉,是不是他的儿孙都无妨,只要出自犀氏,一切就值得!
“臣家中藏有手札,乃历代家主所留。”犀吉再抛惊雷,将昔日同僚乃至家族长辈卖得彻彻底底。
世子瑒看向赵颢,后者领会他的意思,略一颔首,对犀吉道:“能同中都城对质?”
南都城随时将破,南幽氏族已是没牙的老虎,挥手将灭。
最关键的是中都城。
人王昏迷不醒,无法当面追问。唯有找出足够的证据,证明当年确有请立世子的上书,才能证实南幽侯所言。
藏在兽园的旨意不会为假,南幽侯不是彻底疯癫,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作假。然而这道旨意作为证据无法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效用。遇到胡搅蛮缠,一样能找出破绽。
如能证明中都城接到上书,结合南幽侯手中的证据,才能成为事实铁证,任凭巧舌如簧也无法质疑。
“回公子,可。”犀吉猜出赵颢的目的,当即道,“搜查六卿府上,必能找出更多证据。再取史官文献,定有先君上书记录。”
天下史官俱出言氏,其家族不争朝堂利益,不参与军权争夺,只忠实记录史实,在诸侯国地位超然。
南幽氏族跋扈不假,不讲规矩也是真。他们胆大妄为到敢毒杀国君,却不敢轻易对史官下手。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困住对方,不使其离开南幽国。
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却是南幽氏族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除非特殊情况,言氏不会分支别出,子孙繁盛超出想象。纵观天下各国,包括中都城在内,无人能够相比,称其为最庞大的家族绝不为过。
只要脑子没进水,绝不敢轻易招惹这样一个家族。
何况言氏还握有史笔,几个字就能让一个大家族遗臭万年。
南幽氏族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将史官困在国内,却不能约束对方如何下笔。他们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费,到头来,家族的一言一行都被详实记录,没有半分遮掩。
犀吉提出到卿大夫家中搜查证据,并提及到史官,慌乱的南幽氏族自然也能想到。部分氏族脑袋一热,竟派人前往史官家中,意图焚烧记录的竹简,再将事情栽赃到北安国大军身上。
赵颢率兵攻城时,大量巨石火球落入城内,氏族坊损失不小。部分房屋被焚烧,更多被掉落的巨石和木桩砸塌。
史官独居一坊,距离国君府较远。这个位置是南幽氏族敲定,为的是减少史官和国君见面的机会,却阴差阳错令其避开火患,在大火中保存完好。巨石落地也只砸塌坊墙,内中建筑无一损毁。
氏族私兵急匆匆赶来,手中举着火把,正要向内投掷。
破风声陡然袭来,数十名身着皮甲的壮丁在坊内开弓,一轮就带走多条人命。强悍的战斗力令私兵投鼠忌器,畏惧地后退数步,不敢轻易上前。
中箭的私兵仰天栽倒,火把滚落在地,瞬间蹿出一道火线。
壮丁丝毫不慌,徒手扬土将火焰压灭。
破风声告一段落,坊内走出一名高挑女子,身着素色长袍,腰间系玉带。带下没有环佩,仅有一方玉印,象征她的身份。
女子身后是十多辆大车,车上满载竹简,俱用麻绳捆扎。
车前是健壮的青牛,车后是背负弓箭的家仆。壮丁护卫左右,皆身强体壮腰大十围,身上的肌肉隆隆鼓起,力气大到能扛起巨石手撕虎豹。
私兵人数居多,却被对方的气势震慑,心惊胆寒不敢近前,遑论是发起攻击。
女子没有乘坐战车,而是直接登上一辆牛车,背靠如山的竹简,命家仆驱车前往城门。
“这些人怕是忘了,言氏不执刀一样能杀人!”
困在南都城多年,与家族通信都被限制,史官心中如何不怒。之前引而不发,不过是等待时机。
北安国大军兵临城下,外城不保,内城危在旦夕。
南幽侯当众揭开当年隐秘,揭穿氏族的恶行,怒叱中都城不作为,甚至纵容恶徒推波助澜。
作为知情者和记录人,史官心知不该参与其中,仍不由得心头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