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南幽国内部的权利斗争,世子瑒和赵颢皆有耳闻。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多加过问。但事情牵涉到大幽氏,他们的亲生母亲,他们不可能置之不理,必然要探究到底。
南幽侯言大幽氏病重,矛头直指南幽氏族,兄弟俩的表情登时变了。
看到他们的变化,南幽侯不打算卖关子,直接道出埋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秘密:“大姊不是患病而是中毒。查一查当年谁最受她的信任,那人必是她的陪嫁,出身南幽氏族,说不定现在还活着。”
说完这番话,南幽侯嘿嘿一笑,看着又被箭雨拦住的卿大夫,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先君的旨意有三份,你们只毁掉了一份。中都城那份不知仍否存在,还有一份在我手中,就藏在兽园。按照先君旨意,我大姊才是国君,她的儿女才有资格成为南幽侯。”
将氏族们的表现尽收眼底,见他们各个如遭雷劈,南幽侯不禁放声大笑。笑够了,才恶狠狠道:“你们囚我几十年,视国君威严如无物,肆意践踏轻蔑。殊不知,就是我这个无用的傀儡让你们盘算落空,全族上下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百零九章
南幽氏族慌做一团。
埋藏多年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令他们丧魂失魄,不知该如何应对。
南幽侯字字泣血,氏族们无从狡辩。伪做不知却有史官记录为凭。哪怕没有写明是何人阴谋,先君死于非命却是不争的事实。
事情做过不可能不留痕迹,当年背叛的侍人也没有死绝。根据南幽侯给出的线索追查,必能查出蛛丝马迹,掌握切实的证据。
臣权压过君权,国君大权旁落,在诸侯国并非个例,追责也不会伤筋动骨。
毒杀国君实为大罪,何况还牵涉到远嫁他国的女公子。矫诏篡位极其严重,撼动天下诸侯根基,触碰到国君们最敏感的神经。
一旦查证属实,南幽氏族定遭血洗,南都城内的氏族坊将要清空。
诸侯们能容忍氏族做大,但不会允许氏族摆布君位。氏族们可以支持某位公子或女公子,但不能触碰君权根基。
南幽氏族犯下众怒,即使北安国不动手,天下诸侯也不会放过他们。不提律法和氏族规则,若是容其在世,本国氏族仿效行之该当如何?
届时恐将天下大乱!
人王陷入昏迷,中都城政令出于太子淮。即使南幽氏族和人王有利益交换,如今也无法获得庇护。
南幽侯揭穿秘密的那一刻,南幽氏族就已落入深渊。如南幽侯所言,凡是参与阴谋之人,全族都被套住脖颈,注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南幽侯趴在女墙上,发髻散乱,满脸疯狂。
他指着氏族们大声咆哮,声音不断拔高,仿佛下一刻就会撕裂嗓子,从口中涌出鲜血。
“该死,你们都该死!”
被指到的氏族全都脸色惨白,目光却带着阴狠。袖摆遮挡下收拢手指,牢牢攥紧长剑的剑柄。如果不是箭矢阻挡,南幽侯早被氏族围攻,当场一剑穿心。
越是位高权重,犯下的罪状越多。
南幽六卿无一例外,包括归降赵颢的犀吉。
犀吉被带上城头,望见内城城墙上的情形,面对赵颢满面寒霜,心下了然,也不做遮掩,将当年发生之事和盘托出,毫无保留,知无不言。
先君和大幽氏之死,犀氏均有参与。
当年犀氏家主是犀吉的伯父,因其没有嫡子,才从兄弟膝下过继,培养犀吉为继承人。
在二十岁之前,犀吉一直生活在中都城,由他的母族照顾,和表兄弟一同读书习武。
家族派人前来,他才中途结束学业,和来人一同返回南幽国。
不同于长在南都城的氏族子弟,对南幽氏族所为犀吉并不赞成。但他身为利益既得者,且有家族牵绊,心有不满也无法开口。
年复一年,青年的纯粹和正义开始湮灭,对权利的追逐和欲望取而代之。
犀吉逐渐被南都城的氏族同化,抛弃正身之责,一切以利益为先。踏上家族为他铺设的道路,开始朝堂争夺,一步步向上爬,终于超过他的伯父登上卿位。
回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犀吉赫然发现,年少时的抱负不复存在,如今的他令自己都感到陌生和害怕。
南幽侯的咆哮声陡然入耳,犀吉的目光顿时变得清明。
他不再是莽撞的年轻人,多年浸淫朝堂让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衡量利弊,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秘密被揭开,如同撕碎的绢布,不可能再弥合如新。
犀吉不做辩解,将自己知道的真相全部道出,包括伯父和父亲所为,言语间没有任何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