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番外(85)
“是么……”周檀轻轻叹气:“听说你们连带机关的开山斧都能做出来。”
他语气太明显,述问风记起自己四处自称开山填海无所不能的徒子徒孙们,老脸一红。
只能干笑道:“陈年旧事提不得了,我看不如让玛霓哄哄那条鱼,它要开口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呵呵。”周檀睨他一眼,脑袋一矮,人影消失在窗子上了。
红背仙哼哼唧唧摇尾巴,不再担心自己要被烹成咸鱼干,于是每天清晨,都会准时破出水面仰头等待。
等待着不甘心的于先生或者是哪位求财的闲人路过时,从自己正吃着的热饼子上,撕下一丁点碎屑来投喂一把。
周檀半困半醒,眼也睁不开,只是凭着感觉摸了一条路晃出去,在外间叮叮当当铺了一地的琉璃瓶琉璃盆。
摆在地上的每个器皿里,都装了一把看不出颜色的土,他发也没束,踩着绒毯左右走动,躬下身子隔过琉璃壁,去看那里面一团模糊的东西。
赫连允背对着用木架支起来的舆图,长生金刚咬着一堆邸报飞回来,打个滚又跳两步出去了。
墨在砚台里慢慢化开,他听见背后咕咚一声,一个人影映在舆图上,差点把皮子做的图撞出个洞。
头脸的形状在皮子那一面拱了一会,身子直起来了,留下一道动弹着的印痕。
“起这么早?”赫连允搁下笔。
“述问风比敲更的……”周檀叹气:“可勤快多了。”
周檀这几天没再一睁眼就闻着味道往灶房摸索,舆图下都被他占据了一半空间,琉璃器皿成堆地掏出来,伸脚能踢中一大片。
周檀怀抱着一个长在盘碟中的草茎,仰起头说道:“碧连波的草种,还太弱了,得养一养。”
“是……”赫连允侧头答道,意有所指看了看弓着的细瘦腰背,一只手臂都能环住了:“得养一养。”
碧连波草,比人的身子娇弱得多,强悍点的春风都能把它们的脊背刮个半折,更不用说寒冬腊月梨花潮,早被吹得灰都不剩了。
关于梨花潮什么时候会来的传言,从来没停止过,各人有各人的说法,军械部在不远的山头上支了个诡异的锅状物体,言之凿凿散布说:“等梨花潮来了,铁定能看出来,抢先一两天就成。”
周檀挥着一把细得像针的铁夹,在器皿里的土壤中翻来覆去戳。
有的瓶子里的草长得高一些,有的矮一些,但都是才冒出头来,鬼鬼祟祟在土面上探出一点绿色。
他伸出指尖碰了碰摇动着的草梢,柔软的草叶有所感地滑过皮肤。锯齿状的小绒毛有些刺手,浅浅的,只覆盖了一层。
他往土壤中引了点清水,看着水浸入土壤又被吸走:“淖子那里,还没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赫连允说:“军械部,依然不顶什么用。”
周檀将瓶瓶罐罐盘子碟子都收回柜顶,他扯上外袍:“我去瞧一眼。”
他穿得单薄,肩上只挂了单衣,帐子里气温适宜,刚掀开帘子就倒退三步:“这风怎么起来了。”
外氅裹住肩头,赫连允擦掉他肩上被风卷来的尘土:“雪,快到了。”
“这样早。”周檀翻身上马,把脸缩紧绒毛里,伸出两根指头抓缰绳。
白马越发听他的话了,令行禁止十分乖巧,没等缰绳被扯起来,就撒开蹄子,加速朝着山坡下奔走过去。
马蹄踢踢踏踏,大风一过,视野被刮得清楚了一些。晨雾消散了一些,还有丝丝缕缕的湿气缠绕在身上,北地的气候捉摸不定,翻脸翻得快而无情。
于是不管山头上的锅状物传达了什么讯息,军械部的脸,都会被翻脸的天气抽个响亮的耳光。
马蹄沿着前几日的旧路返回涨水的淖子,原先寥无人影的地方塞满了军械部和辎重部的车马,人人来回走动着,湿淋淋的衣袍都搭在车顶,等着太阳破开雾气露个头,晒一晒衣衫鞋袜。
先走一步的述问风驾着自己的滚轮千里望,轰隆隆停在一角。
水边忙碌嘈杂,他架着琉璃片,一边盯着看燕山口,一边迅速动着指头算数。
“怎么,现学起来了?”周檀停在他身边,声音很淡。
“下不去啊……”述问风挠头,啪地一声合上书册,他说:“老书里也没记载,问了一圈,都说来的时候,这淖子就黏稠得一团了,平日里根本没这么多水,能从哪来的,天上来的?”
“不该是天上来的。”周檀捻着地上的草屑,辎重部哼哧哼哧拖回淖子上的车,洒下一堆捞出来的陈年白骨。
于锦田一身红,配闪着金色的文人冠,穿得和他怀里抱着的锦鲤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