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番外(84)
声势先造起来了。
陆承言回忆着早些日子并不上心的旧事,唇角缓缓拉下去,天色晦暗眼看又要下雨,他只说道:“你且回去,我去堤上走一走。”
“好……”商蘅芝点头,打了个呼哨,一匹比南郡矮马高上许多的马匹踏着轻步子来了,她搓搓眉毛,一手黑漆漆的油:“我先走一步。”
伞被她放进陆承言怀中,商蘅芝一夹马腹快速离去,马蹄踩上方才留下的车辙,留下一片凌乱的印迹。
玉京城里多雨的很,没走几步路,天上的瓢又开始泼起来,他并不撑伞,脚下的燕沉河打出了隆隆的水声。
沄州瘦马的事不是没人管,但世家的立场各有不同,靠军功的虽然名声正旺,未必能把手伸长,插进这烂得流脓的毒瘤中去。
整个沄州都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缝隙中能听到哭喊和惨叫,也能闻得到里头传出来的腥气,却没一只手能伸进去,打破这拧出的囚笼。
他将伞柄支在泥土上,觉得过于紧绷的背脊撑不住宽敞的衣衫,指尖漫无意识地擦上那枚南红扳指,指尖一触即分,他轻笑一声:“乱臣贼子。”
金明卫的驻地不远,在金明池和朱雀大街的夹角中,值钱得不能再值钱的好地界,掉块砖都能砸中个达官贵人的金街坊,分给了他们一座独门小院,毕竟是京都门面,没舍得赶到城郊大营里操练。
新院子里有一股混合着木材和生漆的气味,显然是还没收拾停当,金闪闪的牌匾刚挂了一半,在风里呜呜呜地抖起来。
里头的院子里点着几豆烛火,本该在脂粉堆里打滚的少爷兵们灌着浓茶低声争执。
黑漆漆的房檐下烛火飘得像闹鬼,一会飞起来一会掉下去,有人窝在门前薅自己沾水的皮靴子,看见走进来的人影,跺了跺脚道:“将军回来了,查着呢,这水深得淹死人,总得查个三两天。”
“尽量快些罢。”
——
红背仙吃上了今晚的鱼食,填饱肚子之后,终于有了点生龙活虎的气息,它划着水飘在水面上,脸盆被周檀搁上了窗台,整条鱼懒散地披着星光,两眼一闭不问世事,很有些就此隐退的意思。
“见者生财真的准吗?”于锦田夹着算盘特意绕路过来,喜出望外地盯着盆子,眼神之火热,叫红背鲤鱼吓得缩了一缩。
“别整这歪门邪道了……”玛霓推他:“你不是算账去了吗?账走完了吗?才给的钱,怎么还哭穷。”
“钱这等事儿……”于锦田嘿一声:“只愁不多。这红背仙,当不当真啊?”
“行了吧你,你那百年绿背聚财龟,还有你那啥招财金灵芝,不就都是个骗局?吃完一堑还想吃,赶紧算你的账去吧。”
于锦田恋恋不舍走了,走之前还撒了些自己吃剩的米屑,但大仙似乎对贡品不甚满意,尾巴一拍,毫不搭理。
周檀把盆子推出去,又垂下窗帷,他听见赫连允跨步走进来的声音,也没回头,只是说道:“鱼尾上有印痕,你说得没错。该是南郡家养的红背仙,怎么会跑到这处来?”
“看来这淖子底下,有些故事了。”赫连允轻声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
这位红背仙的业务不太能打,在这里另外送大家一只新的红背锦鲤吧,见者生财,生财有道——
第43章 、活水口
最上面的泥层慢慢散开,一层层的泥炭被翻搅着,能瞧见,这朵红莲,到水下了。
平日里没人会往白骨淖子上走,更没人会扒开水面,去瞧一瞧下面的情景。
淖子周边没个人影,早年居住在这儿的人也都换了地方,离它最近的茶棚也极其避讳,很少提起这一摊子泥水。
辎重部和军械部大眼瞪小眼了几天,根本没拿出来个可行的章程。
人人都想下去一探究竟,人人都扒不开厚厚的一层泥。经年累月的沉淀像是一堵极深的墙面,眼看能撞得头破血流。
述问风天天骑着自己那带轮子的硕大千里望,从营地的这头滑到那头,鸡还没打鸣,他的声音隔着窗子,带着骨碌碌的轮子声音,准时准点把周檀从枕头上薅起来。
“能有什么章程啊,我一个做破机关的,做个傀儡都要半条命,哪有什么,能让人下到淖子地下还能活着出来的机关啊。”
周檀隔过窗子,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小千里望,隔过重叠的琉璃片,那头是摇曳的燕山草丛,他看了几眼,还回去问道:“真的做不出来吗?”
“郎君啊……”述问风搓着自己油成一团的头发,抚膝盖长叹道:“我看你还不如试试闭气下去,说不定还比这一堆鸡零狗碎的机关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