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番外(119)
“不。”屋内,阿团抓着他的手,惶恐道:“没有你,就没有岑团。”
“不要死。”阿团也哭了出来,“我害怕,我好害怕。”
他埋头缩在岑绮身边,那些背得滚瓜烂熟的话此刻一句也想不起来,他只会重复道:“别死,不要死。”
岑绮紧紧抱着他,张口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阿团吃痛,却突然奇迹般流畅地说了一整段。
他道:“小绮,你娘希望你好的,家里人都希望你好呀,我也、我也希望你好。”
“他们只是希望我当家主。”岑绮双目泛红,“我不想当!”
阿团叠声应他,“好,好,阿绮,不当了,我们不当了。”
岑绮用力地点头。
两个孩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次日天亮,岑绮与阿团告别,烂漫天真的孩子仿佛一夜间长大。
他拉着阿团的手,说:“我可能不能再经常来看你了,但我们约好,满月那天我便过来,你要记得等我,你好好在这里学道读书,以后我再学了去鬼气和易容的法子,就带你下山。”
阿团似乎还有些迷惑,“阿绮还是要回去嘛?”
岑绮便苦笑起来,昨夜不过任性而为,事实上他远没有到可以独自离开的地步,至少现在不行。
他天生里在被教导着要承担廊凤家的责任,尽管再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做。
人要是只能为自己而活,也许轻松许多,但那谈何容易。
“是啊。”他脸颊上尚带泪痕,“我总是要回去,小弟才在襁褓,若是旁支作乱,总是于家族不利,也不是阿娘愿意看到的局面。绫罗绸缎、道法仙书是他们给的,我还完了,也许就能走了。”
阿团似懂非懂,将一个纸人放在岑绮手心,“给你。”
那纸人沾了他的鬼气,跳起来鞠了个躬,蹦了几蹦,十分讨喜的模样。
岑绮收好它,道:“阿团,回见。”
阵门打开,岑绮的身影又消失不见,阿团独自站在原地许久,落了许多的泪。
末了他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回去取了斧子上山去砍过冬的柴火。
沈折雪看到此处,让时渊将他放下,头顶的叶子吸纳着山间草木的灵华,亮起青光。
他默念口诀,调快了心魔阵中的时间流速。
矮矮个子的孩童在瞬息间长高,褪去了奶肥,消去了稚嫩,连着从前的眼泪和悲痛,一并投掷在时光的长河中。
山林数十年不变,茅屋却已成了间亮堂的山野独院。
岑绮长身玉立,腰间是更为奢华的黄玉鸾凤棣棠佩,他长成了风度翩翩的青年,眉目间满是儒雅温润。
沈折雪在刹那间,想到了那个曾被钉在城头的少年。
他们是亲兄弟,自然是有相似之处。
岑绮穿过法阵,满月高悬,阿团坐在竹枝上,身着黑衣黑袍,手里却是一支莹润的白玉笛。
他已习得了稳固长久的易容诀,也能压住身上的鬼气,还去过一些遥远的地方,见了见大千世界,再不是小结巴,或那个懵懂无知的鬼孩子。
但走的再远,他总是不忘归来,守那满月的约定。
笛声清亮悦耳,如书上所写,这笛声给风雨中迷路的樵夫引过路,寻到过走失的孩童。
久而久之,住在山脚下村落里的人给他起了个诨称——
山鬼。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第44章 有悔
岑绮抬头仰望坐在竹梢上的山鬼,手指交翻间,一道流光直冲天穹。
绚丽的烟火在高空绽放,照亮了半壁山峦。
岑团收起玉笛,纵身跳了下来,落地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轻的像是片影子。
他的冥道已有大成,操鬼弄魂不在话下,着一身古朴黑袍,长发随意束起,用过易容诀的脸平平无奇,眼底却藏着万千光彩,比天边的烟花还要缤纷。
“你来了。”
他张臂上前揽住岑绮,两位身段纤长的青年在潇潇竹林前安静地相拥。
山音呼啸,沈折雪看了眼天色,道:“要下雨了。”
豆大的雨珠转眼坠落下来。
时渊背着师尊躲到了岑团家的屋檐下,乔檀和谢逐春抖着身上的雨珠,时渊也摇起了脑袋,沈折雪头顶叶子再度发光,给他们把毛毛蒸干。
回到屋里的两位青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仿佛那古木上的法阵有回溯时光的神通,他们还是从前抵足而眠的孩童。
岑绮爱粘着黑衣的山鬼,去哪里都要跟着,阿团在厨房做饭也要凑过去,说是帮打下手。
可叹廊凤准家主会一手精美绝伦的阵法,在厨艺上却笨手笨脚,尽是在添乱,总把自己烧得灰头土脸。
阿团就给他擦了擦被浓烟熏黑了的面皮,乌色的布料下露出一双清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