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番外(118)
时渊就想起那时他有意找自己送伞,只是那时他就心有疑虑,但未能想透。
如今这么一讲,倒是明白当时那股子违和感究竟出于何处。
沈折雪心中惴惴,想来袁洗砚在秘境中性情大变的方向,又与谢逐春十分相似。
这个孩子这般做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且那掌梦官融入他身体中,用的乃是幽鬼寄体的法子,寻常人做不得,唯有血缘亲近之人才能做到,这也是四方界盛传的长辈托梦或附身的缘由。
东面的山头后隐隐亮起薄光。
岑绮醒的早,在茅屋后的溪水里净了面,回身走到窗前,见阿团已然坐起了身,正将下巴垫在窗棂上呆呆将他望着。
岑绮露出一口白牙,踮起脚来,伸手在阿团头发上摸了摸,道:“我走啦,过两天再给你带书过来。”
黄衣小童寻到设有传送阵的古树,手中施术,如一只翩跹的黄蝴蝶消失在了阵门后。
沈折雪见这一幕,用根须贴在古木上,“我们先留在这里,这个阿团来路不明,心魔阵中时间流速可控,我们找找灵根元素,借一些灵力控制。”
森林极易动物潜藏,四人蹲在阿团屋外观察了两日,只觉这鬼面孩子生活平淡,却也极为有序。
早起打猎采摘,自给自足后,再偷偷蒙着脸,用灵草和猎物与上山的樵夫交换些银钱。
少有不忙的时候,便在小院里边照顾花草鸡崽儿,边大声朗读岑绮给他抄的书稿。
他并不聪明,背诵一篇文章总是磕磕巴巴,记了后面忘前面,简单的入门仙法也用不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有些狼狈。
可这阿团实有几分过人的性子,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百遍不行就再来百遍。
他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却又拼尽全力,像是要握住一捧流水,尽管最终会消散手中,还是反反复复不肯停止。
他会在夜里早早吹灯,趴在窗台上,等那黄蝴蝶突兀地出现。
但这次岑绮没有依约,过两天再来。
阿团着急,可他不能下山,一张鬼脸的他根本不能走出这片山林。
他开始尝试学吹岑绮留下的玉笛,从嘲哳不堪入耳,到渐有了几分曲调。
白玉笛一响便是半夜。
终于有一天,法阵开启,岑绮一身缟素,双目空茫的回来了。
他看见匆忙跑来的阿团,木讷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眼圈迅速地变红,腿一软就要扑跪下来。
阿团及时搀住他,心中着急,嘴上居然结巴了,“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囫囵话。
沈折雪见状,想:难怪他读书多用诵读,读到嗓音沙哑喉咙冒烟也不停下,怕是发蒙太晚,在遇上岑绮前还不能流利的说上一句话。
岑绮扒着阿团,浑身颤抖,起初是低声的呜咽,到后来变成了放声大哭。
山间的鸟雀被惊得飞起,阿团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拍着他的背。
廊凤家的主母在产下幼子后元气大伤,半月前大病一场,才好转些许,又要操劳于家中诸多事宜,竟是一夜间猝然离世了。
岑绮没了娘,一身孝服忍到此地,才敢这般放肆地哭出来。
他整个倒在阿团怀里,哭的倒气不止,揪着阿团的衣服声声质问起廊凤家的不公。
廊凤家的主母是个凡人。
修真者与凡女相爱,本已是逆天而行,相较于修者有漫长的岁月,凡人纵使是用无数灵丹妙药供养,也到底不能比较灵气滋体。
何况廊凤家主不比寻常支脉子弟,他的正妻更是要受各方瞩目,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终她一生,修真界勉强认可了她作为家主的妻子,却仍有不少人为廊凤家主没有道侣而抱憾。
这等成见却并非因她寿命有限,只因她是个凡俗的女子。
“荒唐。”
藏在阴影里的沈折雪听罢便觉得可厌。
不论在哪个地方,人言总是可畏,大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乔檀咬牙道:“我娘便也是这般,那混账东西看不上她的出身,若非北山书院……从前下修界便是凡间,如今因果变化,还把上修界的那套带了下来,真是不要脸。”
岑绮在阿团怀里哭得近乎昏厥。
廊凤家并不是允许放肆宣泄感情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不必假装坚强成熟。
等到岑绮哭到力竭,还没有他高的阿团就艰难地抱着他回到小茅屋里,给他盖上了白日里晒好的棉被。
岑绮眼角带泪,抓着他的手,说:“阿团,要是那天你不救我就好了,我要是死在山里,便好了。”
趴在时渊背上的沈折雪感受到蓬松毛下一瞬的僵硬。
沈折雪费力地用头顶的叶子去够时渊的头顶,叶片轻轻扫过,像是一个柔软的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