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声音响起,纪曼青的神色极为冰冷。
暮色渐沉,四方天幕缓缓落下,夜色笼罩着上海。
火车到站时,上海已进入了黑夜。
少年陆淮走出火车站,地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月光映在上面,泛着轻浅的光泽。
雪势极大,清冷的雪花覆盖了整个上海。
陆淮上了车,汽车驶向督军府。
汽车停下,陆淮径直走了进去。
督军府里格外安静,他的脚踩在白雪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冷风吹到他脸上,似刀割一样。
少年陆淮走进了傅从蓁的房间,阿玖也在里面。
阿玖唤了一声,声音哽咽:“哥哥。”
阿玖还小,但她也清楚,母亲如今病得极重。
陆淮摸了摸阿玖的头。
然后,他快步来到床前,握住了傅从蓁的手:“母亲。”
傅从蓁脸色极差,透着沉沉的灰败。
灯光照在她脸上,仿佛也变得死寂。
傅从蓁嘴角浮起一丝极浅的笑:“陆淮,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极轻,就像一根线,轻轻一拉,便断了。
陆淮心头极冷,情况比他想得还要糟糕。
大夫还在屋里,陆淮问道:“大夫,我母亲……”
大夫摇了摇头:“三少,夫人病得太重……”
督军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又中了毒。
他找不到解毒的办法,只能抑制毒性发作。
但近几日,她的身体每况日下,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陆淮握紧了手,极为沉默。
阿玖低声哭了。
屋子里笼罩着悲伤沉滞的空气。
陆淮忽的想起一事,问道:“我父亲呢?”
母亲缠绵病榻,陆宗霆不在屋内,他去了哪里?
下人回答:“督军很早就离开了。”
陆淮的手微微颤抖,漆黑的眼底隐着怒意。
空气有些潮湿,寒意蔓延,攀上他的周身,似要沁到骨子里。
傅从蓁眼底光影黯淡,她仿佛早有预料,并不在意。
傅从蓁看向陆淮:“陆淮。”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阿玖。”
她走后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对儿女。
陆宗霆与她感情淡漠,也并不关心陆淮和阿玖。
陆淮尚未成年,但他已经极懂事,做事很有分寸。
而阿玖还太小,需要有人照料。
陆淮眼底闪过沉痛。
他点头,握紧了傅从蓁的手:“母亲,你放心。”
他的眼睛极黑,似墨一样,里面暗潮翻涌。
自他记事起,陆宗霆就对他和阿玖十分冷漠,没有一丝父亲的温情。
如今,母亲就要死了,他竟还在外头。
雪花从漆黑的夜幕落下,夜风潮湿寒冷,严寒漫无边际。
傅从蓁轻声道:“陆淮,旧时代的婚姻实在可悲。”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眼底的光有些涣散。
傅从蓁的声音低低响起:“我不希望你的人生也成为一场悲剧。”
阿玖和陆淮不能像她一样,嫁给一个不爱的人。
这样的婚姻只会带来沉重和伤痛。
陆淮眸色深深,这些话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此生不再忘记。
傅从蓁的声音越来越低,愈加轻了。
不知何时,声音就会消散,彻底归于沉寂。
傅从蓁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往下坠去,即将坠入幽暗虚无的深渊,被黑暗隐没。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思绪飘远,脑海里影影绰绰掠过一些画面。
陆宗霆心里有人,她也不爱陆宗霆。
因为媒妁之言,两个毫无干系的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傅从蓁过得并不快乐,她的心一直是平静的。
她被困在婚姻的牢笼中,走过了一场漫长而可悲的人生。
如今她快死了,也将从这沉重的束缚中解脱。
傅从蓁眼底的光渐渐灭了,细小的光亮消失,终至漆黑一片。
她身上的暖意与温度,逐渐退散,最后沉入了凝结的冰冷。
她的手无声垂落。
陆淮的心空荡荡的,伤痛骤然涌了上来:“母亲。”
冰雪覆盖了上海,冷意也覆盖了陆淮的心。
他的手寒彻入骨,没有一丝温度。
屋内响起了阿玖低低的啜泣声,空气极为沉重。
督军夫人傅从蓁去世了,死在这样一个深长寂静的冬夜。
雪花弥漫在夜空之上,仿佛永不停息。
督军府陷入了深冷的静谧,笼罩在灰暗之中。
另一头,陆宗霆与纪曼青不欢而散,他回到了督军府。
刚走进督军府,下人低声汇报:“督军,夫人去世了……”
陆宗霆心头一震。
他回头看那人,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下人垂着头,不敢看陆宗霆的神情,重复了一句:“夫人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