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番外(384)
好自尊大的一个秦佩秋,总认定自己强于他人,不将世人放在眼内。
实则,他也不过是俗人一个罢了。
只要看见四时之景,心仪之人,便可胜过世间一切宏愿,可安度白日,夜中好眠,不惧天时人事相摧。
“过来,砚之。”
他这样唤林墨,令林墨想起,自己的名姓得来是因父母,而这表字则是他之所赐。
林墨踌躇,最终还是依言行过去。
“坐吧。”
林墨依言,落坐在他身前。
秦佩秋看他,忽地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头。
似乎是想起游梦余临终嘱托,又想起秦贺春与他初遇,及至最后之言,秦佩秋笑道:“砚之,你知道吗?你也算得这世间极金贵的小人儿了,教众人皆爱你,都要为你生,又复死。”
林墨不敢看他了,低着头垂泪。
「并非如此,我也可为他人死,比如你。」
秦佩秋的手替他拂去泪,又顺着他脸颊轻轻抚摩。
林墨心想,这是天下间对林墨最为照料之人,大约也会是最后一个吧?
一切错的都不可更改了,从今往后,林墨不必再想着还有这样一个人。
第225章 章之六十 孽债(又)
林墨所盼的全部温柔与温情,那一刻的秦佩秋似乎都给予,但林墨亦知这已是最后了。
“我姐姐死了,岫扬大概也是同样,”秦佩秋道:“如今,就连谢正文也死了。”
林墨浑身脱力,极厌恶自己的软弱,却又只能继续抽泣着,不敢答言。
但秦佩秋还在问他。
“你这样聪明,不如你告诉我,这一切事故,是否是因这个死人而起,又以他为终?”
实则秦佩秋来时,谢正文已故,而那滟九在旁,却连一字都不肯透露。
若不是因为秦贺春那句“不要伤及无辜”,大概此刻滟九也已经死了。
秦佩秋的手有些不稳颤抖,林墨也不曾见过他这样。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就要将我扼死。」
“说吧,砚之,这一切事故,与你、或者说你家中可有关联?”
他说家中,令林墨立刻想起了林惠。
想说什么话辩解,却又无可辩解,他终究犹豫着无法出声。
“可怜。”
秦佩秋看林墨的眼神,并不似其所言,目光中并无半点真正同情之意。
“也是因为众人皆爱你,所以令你永远是个花架子。”
他的声音变作低沉,他的语气也悄然变冷。
“武功不专,修道不勤,亦不擅真狡猾,更不长于说谎。”
秦佩秋的手扼紧了林墨的脖颈,林墨快要喘不过气,本能令他想挣扎,但他制止自己挣扎。
最终,秦佩秋没有将他扼死,而是将他掼于地上。
“起来。”
眼泪曾被秦佩秋拭去,但又落下,林墨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刀尖对上自己。
起来做什么呢?还手么?林墨做不到。
他努力地,解下自己身上的不夜,想要交还。
也许是林墨错看,也许并没有,秦佩秋的眼神变得更冷了。
“废物。”
林墨知道,这一次,不再是秦佩秋戏谑嘲笑之言。
秦佩秋是真的憎他,而林墨也确是个无用无益的废物,害人,亦害己。
“如果你要寻仇,就杀了我吧。”
林墨想起林鹤的说话,说他不过是一个人,秦佩秋也不过是一个人。
秦佩秋问他:“你难道想说,害了家姐与岫扬的,其实是你么?”
不是的。
但这件事,总归与林墨相关不是么?
而且林墨更担心秦佩秋,怕他也被设局陷害。
“是……如果……如果你一定要报仇……你杀了我……就以我之命抵偿此怨……不行吗……”
秦佩秋似觉他可笑。
“我也好,姐姐也罢,我们在你心里,究竟算得什么?”
林墨知道,秦佩秋似乎明白,也似乎不明白林墨。
秦贺春自不必多言,她待林墨,如姊如母。
而他秦佩秋于林墨来说,算什么?
他永是如父如兄那个,但他亦令林墨倾心,即便不可得任何回应,也永令林墨在心中牵挂他甚多……所以林墨不想要秦佩秋与世人为敌,最后送命。
林鹤那句“他不过是一个人”,实在令林墨心惊,于是他用尽最后一点勇气,对秦佩秋大声恳求。
“就算我求求你,你不是说你和我娘亲最好吗?你说她错爱了我爹,可她还是爱了,也还是生下我,你对我都这么好——”
秦佩秋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他竟然在此刻还敢提起游梦余。
但其实,秦佩秋是在嘲笑自己。
毕竟,是秦佩秋错了。
不止秦佩秋,秦贺春竟也错了。
眼前这个林墨,虽然有游梦余一半骨血,但他终究是林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