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在+番外(436)
生死,却不知道为何,这一回她却觉心中之郁结,实在难解。
孟兰因仍在闭关,她不得前往求解,只得自解,却又不能,实在难捱。
但也许是因她日有所思便夜有所见,又或者当真因主人有意照拂,这一夜正是季思明身故后第七日,南芝
自梦中见孟兰因与她说话。
孟兰因问她:“何故如此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南芝苦笑道:“主人,我若可知,早也便知。”
孟兰因一笑,仍如从前般嘱告道:“南芝,我未得悟,你亦未得悟。”
南芝道:“主人,我还是不明白。”
孟兰因道:“你若不明,为何不去相送?又为何不劝他停步?”
那是不可能的,季思明不是那种人,生死有定,他从不畏惧,便也一定会向前走,去向来生。于是南芝
道:“我哪里有空去平阳?我本也不惯那些外务,反正已经由星文等人前去季府吊唁致意,我们府内也这样多
的事,我还要守着主人闭关,不是吗?”
孟兰因长叹。
“南芝,你真未得悟。”
南芝不明所以,待要再问,却已转醒。
这下可好,她醒过来,看不到孟兰因,又再也睡不着,实在无可奈何。
转辗反侧,见深秋夜中有月光洒漏床前,她想了想,便起身捡起一件外裳披上,推门出去。
信步闲逛,她行至院中杏花树下,站了一站,看那花开不谢。
看了不知多久,略觉眼酸,她移开视线,见孟府与学宫相邻通道,门已禁锁。
也是,孟兰因闭关,季思明病重,近来并无升山问学之事,学宫也作落寞。
南芝一笑,心道往日颇觉众仙门学子吵闹,然而今日不见他们,倒还有些怀念。
她自向小亭旁的回廊处坐着,继续百无聊赖看风吹花落,神思由那诸位学子,又想到了季思明。
孟兰因所言不错,今日确是他死去的第七日。说来也巧,从前那寻常世人,不知不明生死界限,便传言死去之人,若仍有感念之事,其魂魄七日内尚可回转人间,来将心事告知。
都是些无聊传闻罢了。
南芝支着下巴,这般想着,然后便真的看到了季思明。
说他是季思明,但他非是南芝这些年来惯看的那个,而是从前那一个,与他之兄长同来升山的季家少年。
他与南芝笑着说话,道:“南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坐着?风吹着不觉冷么?快进去吧。”
南芝只当自己还未清醒,这个季思明正从她的一点回忆中幻化来。
因已经过去太多年了,那时候的季思明是个非常清秀知礼的少年,却也有奇怪的倔强。
他来升山问学,正与他之兄长季思阳一般,待一切人有礼,甚至更为严谨克制,少年老成,却只于这一件事上任性。
“不叫南芝先生,也不叫南芝姑娘,我叫你姐姐不好么?”
自然不好,南芝对他倒也有那耐心,只笑话他是傻瓜。
好在她既拂绝,季思明也未坚持。待后来他求学完毕,回转平阳,又在多年后主动请缨来这孟府协助操持升山诸事后,倒是不再提起此事了。
哎,他这样说话。南芝便也和当年一样笑道:“傻瓜,你要叫我先生啊。”
这个季思明却更为倔强,道:“不行。”
南芝看见他的形容改变了,更大了一点,是他来操持升山的第一年,南芝与他再遇模样。
南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自己的神思造化,而是他季思明一点神思,真的来到。
“你来了啊。"
这一个季思明看着她,好半天道:“嗯。”
随着他这说话,他又已变化,变作那因身躯染疾,疲惫模样。
季思明老了,两鬓斑白几许,南芝却半点不变。
他仍有千百句说话,要对南芝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他也不必说了,南芝站起身来,行至他身前,抱住了他。
这虽是第一次抱住季思明,但也是最后一次。
南芝垂首,依偎在季思明胸口听了一回,那里没有心跳,便再抬起头,将他望住。
“我知道了。”
听她这说话,季思明便也点头,即如落花被风拂去不见,他这一点神思也自南芝眼前化销。
南芝终于明白了那一句她不曾悟,也终于明白万般心事,皆为还想再见季思明一面。
南芝亦想,原来她是该去一趟平阳的。
即便晋临孟氏之仙山不改,去见识那平阳城的季氏仙山如许也无错。
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