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126)
他忽然就放弃了,无所欲求地对赵大夫说:“赵大夫,犬子的病你看着办吧,留下一条性命即可,即便是一生缠绵病榻都无妨。”
夫人不懂他这话是何意思,只觉得惊怒,这是要放弃治疗么,他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挺身道:“赵大夫你别听我家老爷胡说,岚儿的病还是要根除,早日恢复往日康健我才可放心。”
赵大夫这头才应下,国公爷却忽然大怒,愤声道:“治好了又如何,无用!无用!倒不如一辈子做个病夫,起码还能在这世上多留几年。”说罢,他甩袖离去。
当日,谁也不知老公爷心里转过多少念头,又有多少远虑近忧。
他连着几夜都不曾好好入眠,睡到半夜总要惊醒,而后独自前去书房,坐到天亮。
宫岚岫一连将养了半月,病情总算有起色了。见他日渐康复,国公夫人也是异常喜悦。
老公爷却是愁眉不展。好在这几日陛下心系金匮灾情并无暇顾及宫家死活。他倒也能有闲心好好思忖来日如何才能方长。
一晚,他将宫岚岫唤来书房,决计要将他这数日来考量之事告知他。
宫岚只当他是为了他不日进军营之事提前给与他些嘱咐,却不想父亲当头便来了一句:“岚儿,别去军营了,以后也不许去。”
65、望别
宫岚岫错愕地望着他:“为什么?您是担心儿子身体么。您放心吧,赵大夫说我已无大碍了……”
国公爷打断他的话,情绪激动府地高声道:“与此事无关……总之,总之我绝不会让你去军营的!不管你日后是经商也罢,做别的也罢。总之你不许入朝为官。”
宫岚岫疑惑万分,不明白父亲突如其来的强硬与无理是因为何事。
他与他正面分辩起来:“父亲,您明知儿子自小的梦想便是上战场建功立业,报效国家。此前与兀厥六年大战时,您说我年纪尚小不得入营。
可钱将军的儿子钱衍,伯爵府的叶庭秋都与儿子年纪相仿。
他们于战场上与仇敌厮杀,不照样建立军功,保卫国疆嘛。
如今他们军功赫赫,大盛的每一寸疆土都有他们的功劳。可我呢,我只能被圈在这方寸之地干着急。儿子不求名利,只望能守卫国家,献己身绵薄之力便心满意足了。”他一时情急竟将藏在心中已旧的苦闷一口气吐露出来。
国公爷也未曾想到自己儿子决心如此之大,见他这般赤忱再不好接借口遮掩。
他扶着额,煎熬地吁了长长一气与他说出实情来:“自你姐姐入宫为妃已有两载,虽不得陛下十分宠爱如今也怀上了龙胎。多年来我极力削弱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却不想眼下又是万众瞩目。你可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姐姐的肚子。
若是你姐姐腹中胎儿落地,是个皇子,而你又身在军中。陛下能不忌惮宫家么。
届时饶是咱们家丹书铁券多得都能砌墙,也不过是一面纸板墙罢了。陛下轻轻一推便会坍塌了。”
宫岚岫并未被父亲的这番言论所动。说到底这都是父亲的臆想。
父亲谨慎到胆小怕事,而他所知道的陛下仁厚开明,绝非父亲所说这般心胸狭隘。
国公爷看穿了他眼中的不服气,知道他的不言语并非是默认而是守着忠孝不愿与他再度顶嘴。
他狠叹一气说:“你那日昏睡并不知晓,陛下赏赐给你的药中有一味未祛乌头碱的白附子,那乌头碱的毒性你不是不清楚。”
宫岚岫心头大震,脸色瞬间铁青。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惊怖了许久后才颤栗着道:“陛下要杀我?为什么?父亲,我做错了什么?”
国公爷连连摇头,眼角泛出泪光来,他哽咽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监察御史董庆春弹劾钱峻祭拜反贼一事吗?陛下虽不曾相信,但我忧心它还是让陛下忆起了前朝之事。”
宫岚岫忙问:“何事?”
国公爷摆了摆首,负手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沉声道:“我只得说,当年陛下登基称帝另有内情,而我便是为数几个知道其中真相之人。你说陛下能容我们到几时。”
宫岚岫急于求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不是说当年高……吴启光戎装进殿,深夜逼宫,挟持了先帝与先太子,后来秦王殿下入宫解救,虽然打败了吴启光,却还是未能救下先帝与先太子。
此后先皇后想扶持先太子之子高容与即位,遭到了群臣反对,秦王殿下这才临危受命称帝开国的吗。”
国公爷点了点头:“史册上是如此记载的,可事实上陛下并非真的无心皇位。在得知先皇后想扶持先太子之子即位后,朝中不少臣子是支持先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