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上)(103)
国公夫人心生神往,好求歹求才让那老道算了一卦。还别说那老道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宫少爷自小到大发生的灾祸他掐指算得一清二楚,什么时辰,什么地点,是何缘故他都能一一道来。
唯独到了就近的这一次他却缄口不言,说那是天机不可泄露。
只说宫少爷本是有福星照着的,却是无端生出了个祸害将那福星的光给挡住了。又遥遥一指西南方向,道家中就藏着这祸害,得尽早除去。”
霍子戚豁然开朗,犹自点头沉吟起来:“想来国公夫人听信佛道箴言,自然是惟命是从。”
听松继续道:“国公夫人心想家中西南方向正是后院,便笃定认为那后院里必有腌臜东西,于是宁可错杀不容放过,要给一律赶了出去。”
叶锦书的疑问追来:“那宫岚岫就这么无动于衷?”
听松全然摆首:“哪儿啊!足足闹了好大一场呢。国公夫人觉着那几个后起之秀定是没那么大本事妨了自己儿子的,非逼着他将云爱河与颜幼清一道儿送走才肯罢休。宫少爷实在无法,只得与夫人协商,在那二人之间选一个留下。”
“他选了谁?”叶锦书与霍子戚异口同声地问道。
听松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偏偏要卖个关子:“你们猜。”
四个时辰之前。
定国公夫人带着一伙人来势汹汹地冲到宫岚岫的后院,二话不说将那些个才进门的哥儿兔儿的从床上揪起,泼水似的赶到了庭院中央。
七八号人黑压压跪了一地,个个忌惮国公夫人,莫敢有微辞。
宫岚岫从云爱河的房里出来时,还赤裸着上身。眼惺忪的他显然才从睡梦中清醒。
他见门外状况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极其平淡地望了眼他满脸愠怒的母亲,问怎么了。
国公夫人见他衣不蔽体,火气又窜了一窜,怒言:“还不去将衣裳穿好,青天白日之下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话音方落,云爱河体贴地从后拿了外衫为他披上,又尊敬地向国公夫人行礼。
可国公夫人并不买账,甩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毫无温度地道:“你也出来。”
云爱河看了眼宫岚岫,有些惧怕却还是乖乖地出了门与那伙人一同跪了下去。
国公夫人并未善罢甘休,她盯着斜前方那扇紧闭的房门,询问她身边的人:“那扇门里住的谁,叫他也出来。”
仆从领命,立即迈步朝门去,却被泉生半路拦下,说:“我来吧。”
泉生走到颜幼清厢房门前,还未抬手叩门,门便从里开了。
颜幼清镇定自若地走出门来,先是轻瞄了眼对面衣衫不整的宫岚岫,心生不快。
他快步走至国公夫人眼前,恰如其分地向她打了声招呼后并不如旁人一般立马敬畏跪下,只定定站着,姿态得宜地站着。
国公夫人颇为不豫,细长的双眉皱起,深红的嘴角也冷冰冰地垂下。
身旁的嬷嬷见状立即心领神会地指着颜幼清尖声呵斥:“国公夫人面前,还不跪下听话!”
颜幼清并不依言,仍旧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不卑不亢地回应她们的不悦:“我乃举人之身,这双膝盖跪天跪地跪君王,其余人怕是受不起我这一拜。”
言毕,跪在他脚边的云爱河猛地抬头狠狠看了他一眼,神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大盛朝上下级官员之间都不必行叩拜礼,只做拱手礼。国公夫人虽然身份尊贵,可到底只是一介女流,又不曾在朝中领官。
颜幼清身为举人就是见了国公爷都不必参拜,更不用说是国公夫人了。
其实自从宫岚岫身染邪物后便精神脆弱,国公府人顾及儿子精神状态便不敢对他疾言厉色地施以压力。
即便她知道他私生活混乱已至不堪的境地,她也只能以他的病情为由不断宽慰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哪里知道他的好儿子竟然胆大妄为至此,连中了举的登科举人都敢往家塞,这若是传了出去,他们宫家几十年来攒下清流名声岂非真要毁于一旦。
虽然如今已是物议沸腾,但最后那块遮羞布是死都不能扯下来的。
她不执着于刁难颜幼清,而是将注意力转移至她的宝贝儿子身上,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可手指颤抖了半天也没舍得骂上一句,只说:“我待会儿再来收拾你。”
扭脸就对身边的仆从一声令下:“来人呐,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全给我打发了,往后这后院里再不许进人!”话完,满地起哀嚎。
上来七八个奴仆扭着那些神色倦怠的哥儿们的膀子就生拉硬拽地给拖出去了。
颜幼清俏生生站那儿,一时无人敢接近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