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52)
倭人首领倏尔抬头:“那些逮回来的中原人呢?”
他的反应不算慢,可惜有心算无心,还是落人一步。没等麾下亲卫去地牢提人,海边突然传来长哨警报,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回荡在小岛上空,每个人的后脊梁都抻紧了。
倭人首领顾不上计较起火的内院,率先往海边赶去,走到一半就见远处海面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密密麻麻、此起彼伏,连成漫天匝地的“网”,不容分说的往岸边压来!
倭人首领倒抽一口凉气,扯着脖子喊道:“敌袭!让战船开出港口!”
东瀛战船数量不少,若是搁在平时,绝对有一战之力。可是一天前,倭人首领刚将部分战船派出去寻宝,此时兵力分散,心里难免没底。事到如今,他就是再蠢,也明白自己中了中原人的圈套,越是后悔莫及,越要摆出举重若轻的笃定,免得军心涣散,连最后一点战力都断送了。
可惜连老天爷都在跟东瀛人作对,他们刚跑到码头,就见战船上也着起火来。更要命的是,这些战船停在港湾里,彼此挤挤挨挨,相邻的空隙十分有限,根本腾挪不开。不待东瀛人将战船开出港湾,大火已经烧到跟前。
东瀛浪人崇尚武士道,真刀真枪的拼杀从没怕过谁,可再悍勇的意志,也没法跟水火无情相抗衡。眼看大火烧到跟前,再不跑势必成了外焦里嫩的糊家雀,东瀛私兵牙一咬、心一横,纵身往海里跳去。
漆黑的海面倒映出熊熊火光,煮沸了似的翻涌扑腾。
幸而那火蔓延的速度有限,一番折腾后,依然有数十艘战船开出港口。只是经此一遭,东瀛人心中慌乱,士气已然大减,又见海面上火光大盛、浩浩汤汤,直如神兵天降一般,更是无心作战。
两边短兵相接,只是一个照面,东瀛战船就陷入无边无际的天罗地网之中。中原水师兀自不罢休,派出传令兵站在船头,提着铜吼冲东瀛战阵大吼道:“尔等已经被包围,若要性命,立刻放下武器!”
倭人首领生性悍勇,越是走投无路的绝境,越能逼出他骨子里的血性。只见他拔出长刀,仰天咆哮道:“此时投降只有死路一条,要命的跟我来,就算要死,我也要中原人陪葬!”
话音未落,忽听脑后风声凌厉,倭人首领百忙中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下一瞬,突如其来的短箭与他擦肩而过,箭头划破衣料,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倭人首领怒吼着回过头,只见船舱顶棚站着一个人影,那人背对如炽如烈的火光,单薄的像片剪影,眉眼五官却格外清晰,咧嘴冲他一笑:“怎么,上别人家踢馆,踢完就想跑?”
倭人首领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还没反应过来,那人拽住缆绳,从高处跃下,借着这一跃之力,腰间长刀悍然出鞘,照准天灵要害斩落。
倭人首领吃了一惊,仓促间不及闪避,只得举刀挡隔。只听“当”一声尖锐嗡鸣,火花肆虐炸开,倭人首领手臂一颤,竟然连退三步。
就在这时,海面上的火光越发近了,海潮一波接一波拍打着船身,其中裹挟着震天响的喊杀声和锣鼓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东瀛人几乎以为是千军万马杀到眼前。
倭人首领心中惊疑,手下难免迟缓一瞬。那半路杀出的年轻人挥刀横扫,招式大开大合,暗淡的刀光犹如水银泻地,将身形淹没其中。倭人首领不知不觉被他带走节奏,勉强招架了十来招,待到第十七招时,那人原本杀气腾腾的刀锋突然变得飘忽,仿佛流风回雪,无中生有地缠住武士刀,继而瞅准破绽,迅雷不及掩耳地递到近前,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磕——
倭人首领一声闷哼,手腕血如泉涌,竟然拿捏不住刀柄,武士刀“呛啷”落地。来人得理不饶人,抬腿将他踹翻在地,仰头大吼:“贼首已然伏诛,尔等速速缴械投降,尚能留得性命!”
他说的是中原话,早有懂得东瀛语的亲兵翻译过来,一传十、十传百地宣扬出去。听闻首领伏诛,东瀛人最后一点战意霎时间土崩瓦解,中原水师趁机欺到近前,船头飞出骤雨似的弩箭,将一应负隅顽抗的东瀛人斩杀当场。
鏖战从深夜持续到黎明,待得第一缕天光刺破夜幕时,东瀛军终于大势已去。收到消息的江南水师倾巢而出,俘虏、击沉东瀛战船不下百来艘,包括倭人首领在内的高层将领一个没跑,被麻绳捆成一串人肉粽子。
浙江总兵陆巡亲自带兵赶到,彼时,东瀛指挥舰上的残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亲手擒下倭人首领的年轻人背着双手,溜溜达达的从旁经过,倭人首领双目赤红,恶狠狠地叫住他:“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