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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38)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张景澈冷笑了笑,就听杨帆话音微顿,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道:“……只是说这些话的学究们也不想想,若是王法律条真的管用,人家堂堂解元,谁又乐意放着大好前程不要,拿自家性命去跟一头不学无术的禽兽同归于尽!”

张景澈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杨帆自知失言,自嘲地笑了笑:“王老大人真心爱惜此人才华,不惜千里迢迢赶回京中,入宫求见圣上,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当时正值隆冬,刚下过雪,滴水尚能成冰。王老大人年事已高,千里奔波已是操劳不堪,哪禁得住在冰天雪地中跪上一宿?没等圣上松口,人已经昏过去,被内宦送回府中,当日便发起高烧,后来的一病不起,泰半也是由此而起。”

张景澈突然浑身颤抖,身陷北勒、受尽毒打时尚能面不改色,却在定边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中难以自抑。

杨帆掀衣而起,在他肩头拍了拍,似乎想说什么,又觉得到了这份上,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得叹了口气,当先走了出去。

张景澈战栗半晌,抬头看着那方黑黝黝的神牌,半张脸藏在暗影里,眼眶不为人知地红了。

当他身陷炼狱、被仇恨煎熬时,当他浑身披血、在九死一生的境地中辗转嘶嚎时,原来不是孤立无援,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想着他、念着他,为他竭力奔走。

哪怕最终无果,这份情谊已经是他此生可望而不可求的奢想。

“老师,”张景澈在心里轻声唤道,“我走了。”

虽无正经的师徒名分,但是这份恩情,却是他与这个怕硬欺软的世间最后的和解。

张景澈再次叩首,三拜之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杨帆在祠堂外等他,那猫嫌狗不待见的定边侯一天不挑事就手痒,此时正拿着一根小棍,逗弄地上的蚂蚁。张景澈没理会他,径自错身而过,杨帆慌忙起身,不见外地一伸手,勾住他脖子。

张景澈想到这人的爪子方才还抓过蚂蚁,脸色登时沉了:“撒手!”

杨帆嬉皮笑脸,仿佛刚才在祠堂里的满脸阴郁只是张景澈看错了:“别这么见外嘛,你我都曾在张老大人堂下听讲,勉强算是同窗……唔,叫声师兄来听听?”

张景澈皮笑肉不笑:“要是我没记错,卑职应该比侯爷大吧?”

杨帆皮厚得很,当即顺杆爬道:“那就是我叫你师兄……师兄!”

张景澈膝弯一颤,满身鸡皮疙瘩差点掉下来。

他拖着个没皮没脸的定边侯往外走,等候在外的幽云卫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眼睛瘸。走出去一两百丈,杨帆闻到热汤面的香气,于是拉住张景澈:“赶路赶得急,还没用午食呢,先填填肚子。”

张景澈将他拽住自己衣袖的爪子扒拉下去:“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定边侯没别的好处,唯独一双耳朵长得稀罕,但凡他不乐意听的话,统统被过滤出去:“什么?你也饿了?那正好,赶紧的,本……本少爷也想尝尝这庐州城的牛肉面,你身为师兄,不该一尽地主之谊吗?”

他三拖两拖,硬是将张景澈拖到面摊上坐下。

张景澈他被缠得没法,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得了定边侯的眼缘,竟叫他死缠烂打,也要认下自己这个便宜师兄。

自大殷立朝以来,文臣武将泾渭分明,张景澈无意与一品军侯牵扯过多,要了几碗面,低头用面汤占住嘴,将杨帆喋喋不休的聒噪当风声放了。正吃得满头大汗时,身旁走过几个中等身量的汉子,在邻桌坐下,也要了热汤面。

张景澈一开始并没留心,却是坐在他对面的杨帆微一皱眉,手上的筷子落在碗沿,敲出余韵不绝的“叮”一声响。

张景澈敏锐抬头:“怎么了?”

杨帆摆了摆手,凝神听了片刻,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运笔如风地写道:“那几个人口音很奇怪,仿佛舌头捋不直,不像中原人士!”

两张桌子离得不近,此处又临着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非得如定边侯这样的练家子,耳目才能这般灵敏。

张景澈同样蘸了茶水,在桌案上写道:北勒?

杨帆摇了摇头。

张景澈又写:东瀛?

杨帆思忖片刻,微微点了下头。

两人对视一眼,在电光火石间达成共识,张景澈埋头继续吃面,杨帆则拈着筷子,将面碗敲得叮当响,随口闲扯些花街柳巷的风流轶事。

张景澈被他吵得耳朵疼,恨不能从哪变出两团棉花,将耳朵堵上。好容易等到邻桌的矮小汉子吃完,张景澈使了个眼色,两名幽云卫会意,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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