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193)
杨帆不在乎为国效死,但他万万不能让定边侯府步了忠勇伯的后尘。
“……我不会让自己成为第二个段世伯,”两日后的傍晚,杨帆攥着张景澈的手腕,漫不经心道,“我想好了,既然朝廷看我不顺眼,我干脆不伺候了——等揍完北勒人,我找个由头,对外就说旧伤复发、不治而亡,叫卓九思抬着空棺回京,省得朝中那帮酸儒总惦记着找我麻烦!”
张景澈做梦也没想到,定边侯想了两天,既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一时哭笑不得:“你可想好了,一旦金蝉脱壳,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不然就是欺君……你定边一脉的香火也就此断了!”
杨帆满不在乎:“我又不是为了一个爵位才守在西北这么多年!再说,定边一脉的香火早就断了,不过先祖向来通情达理,想来不会怪我。”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凑,贴着张景澈蹭个不停,蹭得张景澈心猿意马、汗湿重衣,连账本都算不下去。
“到时候,我就跟着你混,反正你家大业大,不差我一口饭吃,”杨帆打定了吃软饭的主意,黏着张景澈不撒手,“张公子,以后靠你养家,你可得争气点。”
张景澈哑然失笑,拿出硬扛北勒酷刑的定力,捏着定边侯的后颈,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下去。
他想,人的得失果然是有定数,当年刚知道自己流落异世时,也曾彷徨无助、满腔忿恨,如今才知道,原来苦难背后藏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如果之前那些磨难,都是为了遇见这个人,”张景澈出神地想,“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然而他们眼下在军中,身前是外族肆虐,身后是朝堂内斗,说这些还太早了。很快,杨帆康复大半,自觉上天入地不在话下,便再也坐不住了。
“我和九思商量过,北勒是心腹大患,早晚免不了一仗,与其如此,晚打不如早打!”杨帆沉声道,“明日,我率两万精兵潜入草原,关内就交给九思坐镇……”
张景澈微微变色:“这么着急?你病刚好,撑得住长途奔波吗?”
杨帆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这有什么?病根早断了!我可不像你,美人灯似的,吹吹就破了…… ”
张景澈咬牙切齿:“杨远舟……你找揍是吧!”
杨帆嬉皮笑脸地哄了一通,好不容易将张景澈的火气劝没了,又道:“北勒主力压在开平卫,决计想不到我会去抄他老巢,我不在时,九思会做出增兵开平卫的架势,逼迫北勒可汗无暇后顾。”
张景澈将方方面面考量过一遍,还是觉得太冒险:“草原广袤无垠,北勒人又是逐水草而居,谁知道他们的王庭在哪?万一……”
“没有万一!”杨帆懒洋洋道,“打仗本就是豪赌,从没有十拿九稳的买卖。这是最一劳永逸的法子,若是成了,至少十年之内,中原再无北境之忧。”
张景澈知道自己说不服杨帆——他是生意人,得失算得清楚分明,可这世上有些事,终究不是得失二字能概括明白的。
“……我手上的火铳队暂借给你,你带在身边,也能多些把握。 ”须臾,张景澈叹了口气,主动做出让步,“药材钱粮什么的不用担心,都交给我,只要有我在,就饿不着西北大营的将士。”
杨帆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俯身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下。
第74章 宣抚
定边侯雷厉风行,前一天晚上点齐兵马,次日天不亮就要带人出关。他起身时已经尽量放轻手脚,榻上的张景澈翻了个身,突然探出手,腻腻歪歪地勾住杨帆衣袖。
“别走,”张景澈困得睁不开眼,含糊道,“不许走!”
窗外天光微明,一分一寸爬上床榻,杨帆俯身而下,将张景澈重新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他在张景澈脑袋上揉了把,将人压进枕头里,好好亲昵了一番:“乖乖待着,等我把图门那老小子的人头带回来给你下酒。”
张景澈拿被子蒙住脑袋,没好气道:“我才不要!血糊邋遢的,看着就倒胃口!你敢带回来,就不用进我的门了!”
定边侯哑然失笑,扯开被子,在张景澈脸上捏了把。
西北军动作隐秘,两万人出关硬是没激起水花。张景澈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简单洗漱了,懒洋洋地进了帅帐。
此时已入九月,京城秋风渐起,西北关外之地更是朔风苦寒。帐篷里燃着篝火,卓九思煮了一壶奶茶,里头放了炒干的糙米茶。
“前儿个张公子送来一批牛羊,我瞧了眼,发现有几头母牛刚生了牛犊,奶水正是丰盛,就做主留下来了,”卓九思笑道,“这糙米茶是老百姓自己炒的,不值几个钱,胜在醇香可口,公子且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