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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恶(12)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阅读记录

张景澈闭上眼,虽然一语未发,神色无异于默认。

杨帆虽然早有揣测,可“空穴来风的揣度”与“铁证如山的定罪”终归是不一样的,那一瞬,他额角青筋神经质地抽动两下,侧脸轮廓绷紧如刀削:“他们……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张景澈撩了他一眼,神色似是诧异,又仿佛怜悯。

“京中贵人高高在上,就像莲花座上的金身佛像,受千人朝拜、得万人供奉,从九重天往下看去,众生黔首俱如蝼蚁,”他淡淡道,“谁会关心蝼蚁的死活?侯爷平时走路,会留神脚底踩到的尘埃吗?”

杨帆无端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很不入耳,却找不出反驳的说辞。

他沉默片刻,在桌前悻悻坐下:“你让人快马送回京中的,是刘彦彰勾结北勒、拖延军粮的罪证?”

刘乃皇姓,这位“刘彦彰”不是别个,正是当朝大皇子的名讳!

张景澈揽了揽狐裘衣领,墨丸似的眼中倒映出明灭不定的烛火:“……不止!”

杨帆愣了下:“还有什么?”

张景澈神色漠然:“承平十九年,忠勇伯段洪实勾结北勒、里通外国,伯府满门俱下诏狱,没一个活着出来……当时侯爷还是个半大孩子,应该有所耳闻吧?”

承平十九年,杨帆不过十三四岁,还在京中花天酒地,尽职尽责的当他的“纨绔子弟”。闻言,他皱了皱眉,毫不犹豫道:“自然!”

“此案干系甚大,不光忠勇伯府无一幸免,连他部属故旧也广受牵连,”张景澈用签子敲了敲桌缘,“侯爷以为,忠勇伯当真干出了叛国悖君的勾当吗?”

杨帆不假思索:“不可能!忠勇伯是我爹旧部,跟了他二十来年,若是连他都靠不住,这大殷也没有忠义之士……”

他话音骤顿,终于回过味来,近乎悚然地盯着张景澈:“你的意思是……”

张景澈眼角含笑,神情近乎温柔,说出口的话却极尽森然:“侯爷应该明白,北疆兵权乃是重中之重,素来掌握在定边侯一脉手中,哪怕老侯爷过世、侯爷尚且年幼,帅印也不曾落到外人手里……大皇子的母家是永昌伯,自然要奔着军中使劲,忠勇伯不倒,他怎么趁虚而入,在这铁板一块的北疆驻军中分一杯羹?”

杨帆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目光若能化出实质,此刻已经在张景澈脸上戳出个透明窟窿。

“只是大殿下小看了当今,他万万没想到,忠勇伯下狱后,当今并未另择人选执掌帅印,而是将这方要命的重器收回朝廷,”张景澈微微冷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料到,北勒真的敢挥师南下……”

后面的事,不用他说杨帆也知道,无非是北勒铁蹄惊碎了九五至尊的盛世大梦,老皇帝毕竟没糊涂到底,哪怕大皇子一派竭力争取,他依然力排众议,将帅印交给了定边侯的独子杨帆。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十分明智,经此一役,至少三五年间,大殷再无外患之忧。只是期间流了多少壮士血和生民泪,便不在上位者的考量范围之内。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杨帆嘴唇微微哆嗦,一个控制不住,竟然将粗制滥造的桌板生生扳下一块,“忠勇伯府百余条人命,北疆驻军数万将士……在这些人眼中,算什么!”

说到激荡处,他再也忍不住,挥袖一拂,将那盏昏暗的烛灯推到地上。

烛芯闪烁了下,难以为继地灭了,逼仄的斗室陷入黑暗。借着窗外微弱的星光,张景澈诧异地看向杨帆,从这少年绷紧的侧脸上看出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憋屈与悲愤。

他心肠莫名一软,到了嘴边的一句“自然是蝼蚁”便无声咽了回去。

“还是个孩子啊,”张景澈想,“这么大年纪的人,搁在我当初的时代,还在做什么?”

也许是苦哈哈的读书,被父母逼着头悬梁锥刺股,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只盼能考上一所好大学。

也或许是沉耽于网游电玩KTV,呼朋唤友呼啸来去,在红尘中潇潇洒洒。

反正不会像眼前这位,被山河安危与朝堂争斗压在肩上,不到弱冠的年纪,就得在血雨腥风中杀一个七进七出。

这么一想,张景澈原本森冷的眼神悄无声息地软化了。

杨帆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张景澈紧跟着起身,一只手扣住他肩膀:“你干什么去?”

杨帆头也不回,硬梆梆地说道:“回去写折子……请陛下彻查此事!”

张景澈早知他会是这个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侯爷,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你便权当不知情吧!”

杨帆猛地转身:“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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