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觉得千秋馆门口不是个好地方, 待不得, 轻轻拽了谢琢的衣袖:“走了走了。”
谢琢一边随着他的力道挪步,一边问:“你怎么在这里,真病了?”
陆骁摇头:“没生病, 我刚去了一趟文远侯府,回程正好路过附近。”
谢琢猜测:“你是去……探望文远侯世子?”
“没错!罗绍不是那里受了伤吗,我去探望,多合礼数,任谁也挑不出错来。而且,我还提了礼物去。”
听他说提了礼物,谢琢已经开始觉得好笑了:“提了什么?”
陆骁神色飞扬,一样样数下来:“鹿茸、鹿鞭和鹿血,全都是补肾的,想来罗绍见了,应该会非常开心!”
两人走进人少的巷子里,谢琢随口问:“就不怕文远侯为难你?”
陆骁无所谓:“仇多不压身。反正陆家在凌北一日,他就不敢动我。要是哪天他动了我,说明陆家已经没了,那我会有什么下场,我也不在意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谢琢不想让陆骁心情不好,换了个话题:“你去的时候,文远侯府怎么样?”
“文远侯应该是被大皇子这一刀给扎清醒了。”陆骁还是用着玩世不恭的语调,“宫里淑妃没个主意,通常都让大皇子听他舅舅的,文远侯也仗着自己舅舅的身份,没少管束训斥大皇子。
可他没想清楚,大皇子再是他妹妹的儿子、是他的外甥,人也是姓李,哪是他想骂就能骂的?从罗绍对大皇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文远侯一家都犯了大忌。皇家从不看血亲,只看利益。”
陆骁觉得,这一点都没搞清楚,文远侯这皇亲国戚也是当到头了。
“物极必反。”谢琢思忖道,“大皇子靠着这一刀,占了绝对的上风。文远侯一心想从普通勋贵变成国舅外戚,现在应该会极力弥补和大皇子间的裂痕。”
陆骁“嗯”了一声:“所以我还在想,大皇子说不定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在这段利益维系的关系里,将文远侯压到下风的机会?”
陆骁觉得,每次跟谢琢聊天都毫不费劲,于是笑道:“对,谢侍读懂我。”
第二天,去天章阁的路上,葛武汇报:“公子,有消息传过来,说有人在查雀儿姑娘的身份。”
谢琢昨夜没睡好,脸色微白,恹恹地靠着侧壁,哑声道:“知道了。”
确实有这么一户卖花的人家,从江南到洛京,只不过父女二人都在路上染了急病,去世了。
金雀儿顶替的便是那个女儿的身份。
至于那盆‘凤凰振羽’,乃是衡楼里一位养花的老师傅培育出来的,在此之前,没有人见过。
即便大皇子出于谨慎,着手查探,也抓不出什么疑点。
中午,谢琢走出天章阁,在水池边散步,很是巧合地遇见了大皇子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笑眯眯地拱了拱手:“没想到恰好在这里遇见谢侍读。”
谢琢也拱了拱手,不见热络。
小太监开始寒暄:“这秋雨连着下了几日,天气就凉下来了。听闻谢侍读身体不太好,不知可还习惯洛京的气候?”
谢琢神情有些不耐,因为对方是大皇子的近侍,又不能转身就走,只好耐着性子回答:“去年秋闱后,初来洛京,因此病过一次,所以今年早早就添了衣。”
小太监像是没看出谢琢的不耐烦,继续问:“谢侍读去年才来洛京?不知谢侍读家在何处,离洛京近不近?”
“家在宣州清源。”
“原来是在东边的宣州,确实和洛京相隔甚远,气候不同。”
谢琢像是再忍不住:“若无别的事,天章阁中还有事务,我先走了。”
等谢琢绯色的袍角消失在树后面,小太监才抱着拂尘,原路返回,跟等着的大皇子李忱回话:“殿下,问清楚了,那谢侍读是宣州清源人,去年秋闱之后才来洛京。当时阿瑶姑娘的事就很少有人知道,想来这谢侍读怎么也不可能有那个神仙本事,隔上好久,还能把阿瑶姑娘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李忱颔首:“那个说老二寻到了一个江南来的养花人的宫人,可找到了?”
“那人藏得极深,至今还没有眉目。”小太监小心回话,“不过倒是查到了另外一桩。说是有宫人听见翰林院一个叫盛浩元的待诏,在天章阁外和谢侍读聊天,曾问起,当日在文华殿里,把殿下您从校场演练那件事里摘出来的,是不是就是谢侍读,谢侍读点头承认了。”
“盛浩元?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小太监把这些七弯八绕的关系都记得清楚:“二皇子妃的庶妹嫁的就是这个盛浩元。”
一听,李忱便冷笑道:“这次的事情,老二还真是算计得好。先让盛浩元去确定谢延龄就是我们的人,然后放出养花人的消息给谢延龄知道。谢延龄自然会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我和文远侯,让我们有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