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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几万里(189)

谢琢没有如他所想,反而往前迈开半步,站在了木栅前。

“命?我不信命,也不信天。”谢琢嗓音低,尾音因疑问而轻轻扬起,“你以为我会同你一样,卑微地匍匐在他脚下,摇尾讨好,一辈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敢忤逆分毫?”

杨敬尧慢慢变了脸色,呼吸不稳,肩背剧颤。

谢琢眸光如雪:“杀人偿命,是皇帝又如何?”

第71章

七月初九, 陆骁的加冠礼在凌北的中军帐里举行。

长风卷着薄云,旷野将天际线延伸得极远,写着“陆”字的旌旗立在帐前, 映着千里夕照。

没有普通勋贵世家在冠礼上的复杂流程,陆骁身披银甲, 跪在父母面前,先谢父母生养之恩,再由母亲宋语归将他的头发束起, 父亲陆渊为他戴上革冠。

从洛京回凌北不过两个月,他身上铅尘尽洗, 眸光浸着血与风沙, 桀骜而俊朗,如一把韬晦多时、终于出鞘的名刀。

陆渊鬓发染霜, 身材魁梧,周身的威势从数十年刀山血海而来, 即使不久前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也不曾损没分毫。

他大掌拍了拍陆骁的肩:“你算是真正长大成人了。”

陆骁站起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革冠, 又恢复了一贯懒散的模样,先夸赞了一句宋语归束发束得好,又朝陆渊道:“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孝顺你的!”

陆骁笑骂:“你个兔崽子!”

这时, 张召在帐外比了个手势, 陆骁心神立刻被勾了过去, 十分敷衍地找了个借口:“我去营里巡巡逻!”

往外走了两步,陆骁又停下,突然问:“爹, 娘,及冠之后,是不是就可以议亲了?”

宋语归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衣裙也不繁复,利于行动。她气质言语很是利落,笑话陆骁:“怎么,想讨媳妇了?”

她倒是没怀疑过自家这个小儿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情感上会有什么动静,毕竟他嘴里成天不是和谁打架切磋,就是兵法行军,跟没开窍似的,这令她和陆渊一直很担心自家儿子以后会没人要。

而且,算起来,上次从他口中听见小姑娘的名字,还是在他念叨谢家阿瓷的时候。

陆骁眉眼飞扬:“娘,用不着你帮我选!”

宋语归听出点不对劲来,与陆渊对视一眼,试探道:“你准备……自己找?”

陆骁得意:“已经找到了,不过他暂时还不能来凌北见你们。”

说完,陆骁就两下掀帘出去了,只留陆渊和宋语归着急——人家到底是看上你了,愿意跟你回凌北,还是根本没看上你?倒是说清楚啊!

快步走出中军帐,陆骁把张召拉到一边:“洛京来信了?”

“来了来了,不过不只是信。”张召学机灵了,没等陆骁催,就赶紧把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个小布包,一封信,谢侍读让商队送来的。”

陆骁没注意到自己唇角已经勾起了笑,他先认认真真看完信,又小心折整齐,放到心口温热处。

在确定布包里装的是谢琢送给他的加冠贺礼后,笑容更是粲然。

张召不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少将军,你怎么笑得这般开心?”

“有吗?我有笑吗?”陆骁说着,一边打开布包,将里面的一条深色的皮编手绳拿出来,系在了左手腕上,直接打了个死结。

手绳长短刚好合适,明显是阿瓷还记得他手腕的尺寸。

陆骁忍不住朝洛京的方向望了一眼。

张召看不明白了:“这是什么?谢侍读送您的?”

陆骁戴上后就舍不得给张召看了,藏在衣袖里:“他亲手编的,专门用的佛家的结绳法,能挡凶煞气,保平安!让我戴在手腕上,特意用来套住我——套住我的命的。”

他又摆摆手:“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

张召:“……”

他总觉得,自家少将军是在隐晦地炫耀。

初十,天子罢朝。

几个阁老尚书前去探看后,说咸宁帝会突然病倒,主要是因被前首辅杨敬尧蒙蔽多年,又念起十二年前谢衡旧案,太过劳心伤神。太医叮嘱一定要卧床静养,莫要劳倦。

众臣走出大殿,口中都道咸宁帝难以接受自己信重之人竟是此等奸佞之臣,还因此痛失凌云关,心生郁结也是正常。

但任谁心中都清楚,若无咸宁帝的授意,杨敬尧如何敢在十二年前构陷谢衡?又如何敢在十二年后,串通北狄,将凌云关拱手相让?

谁借给他的胆子?

杨敬尧确实是奸佞国贼,但他们这位陛下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

一时间,众臣各有思量。

寝殿里,高让扶着咸宁帝坐起身,背靠着寿纹软枕,又将药碗递了过去:“陛下,该服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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