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千秋端坐于一处,这群少年中无有与他交好之人,其他人虽是已辨认出他的身份,却都知他家族已经没落,犹如无根浮萍,虽不至有何种冷言冷语,却也无人与他攀谈,观览四处,只有他身边清清冷冷,分外格格不入。
少年看到应千秋坐在一旁,三番两次有心唤他,却被其他少年少女嬉笑着拉住衣袖,要灌他酒喝,脱不得身,没过多时就喝了个半醉。
这一切都被应千秋看在眼里,他神色平静,一双眼瞳却黑沉沉的,分辨不出他心底到底是何心绪。
酒喝过几轮,众人又开始玩起了寻物的游戏。
少年被蒙上眼睛,旁人将几支玉花分别藏至各处,上面附着一点玄气,叫少年不能视物,只能慢慢摸索,靠着感应玄气来寻找。
只有玉花全都被找到,才算他赢,否则他就要被罚喝下一整壶酒。
“到底是谁过生辰?”
少年抱怨一句,众人哄笑起来,说他莫不是怕了,少年一贯心高气傲,最受不了别人激他,当下寻找起来。
他无愧于天才之名,纵使只能靠那一点微薄感应,也转眼间就将大多数玉花找到了,只剩下最后一支,却多用了不少时间。
“我看这最后一支你是找不到了。”
他的好友笑吟吟地走到他近前,在他身边绕了一圈说道:“再给你最后半炷香的功夫,若是你没找到,那便……”
“这玉花是不是在你身上?”
少年忽然抬头,面冲向好友,好友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讶,正要悄然退开,少年却先一步冲过去,将手搭在他手臂上,与他拉扯起来:“你快交出来!”
好友已被识破,却不肯相让,两人你追我逐之间,少年已撞入好友怀中,虽无狎昵之情,动作却是万般亲密。
旁人顿时哄笑起来,有心思细的人向应千秋的座位偷偷张望过去,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不见了踪迹。
……
在看到少年撞入旁人怀中时,应千秋就已经离开了筵席。
他一路下山,走到山脚处的湖边,坐下来静静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在月色之下,他清冷的神情中透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落寞。
一道娇小的白影从灌木中钻了出来,慢慢凑到他身边,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手臂。
应千秋低头望向雪白的小兽,将来放到怀中,轻抚它的皮毛,过了一会,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动作一顿,却是听足音就已认出了来人。
他回过头,少年也已走到了他的身边,身上还染着淡淡的酒香,坐到他的身边,问道:“你怎么先走了?”
“……看到它出来了。”应千秋静默片刻,举了举怀中的云朵,说道。
“你骗人。”少年拎起云朵后颈的皮毛,将它放走,小声说着,“你只是想走而已……”
应千秋未答,少年醉得头晕,扶着额角,喃喃说道:“我头晕,你借我躺一会。”
说罢他枕在了应千秋的腿上,探出手指,勾起应千秋的一缕黑发,在指间细细缠绕,问着:“你送我的生辰礼呢?难道你未曾给我准备?”
他望向应千秋,眼瞳染着朦胧的醉意,泛出水色,天上的星河似是倒映在他眼底,那当中却也有着应千秋的身影。
应千秋同他对视片刻,忽然将少年的手指轻轻攥住,低声回应他。
“我准备了。只怕你不喜欢。”
“你不送我我才不喜欢。”少年嗓音柔软,似撒着娇一般,“你快给我。”
应千秋又看他一会,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支发簪,似是用赤玉打造,刻着细细的花纹,分外漂亮,也与少年十分相称。
少年眸光微亮,伸手要拿,却被应千秋按住手背,不让他取。
“你听我说。”应千秋道,“这是我族中之物,每代族主会将此物赠予伴侣,在我来纪家之前,我母亲将它交与到了我的手中,现在……”
“现在你要把它送给我?”少年有点惊喜地说。
“我不知你是否想要它。”
应千秋深深望着他,缓缓开口。
“在你收下这支玉簪前,你要好好想清楚。”
“我家族衰败,你又是族中嫡子,被寄予厚望,若论出身,我并非你之良配,若你要回绝这门亲事,我也绝无怨言,便是你不好向你父亲开口,我亦可先提出退亲之事,不会令你为难。”
“但若是你将它收下,我便认定你是心甘情愿与我结亲,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也绝无任何反悔之机,除非是我亡——”
“不许你乱讲。”少年目露薄怒,伸手抵住他的唇。
应千秋素日平和内敛,此时却一反常态,透出不容回绝的态度,将少年的两只手一并握住,不准他打断自己,目光幽暗且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