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这只云兽幼崽便在院子里扎根下来,少年为天麟取名流火,为云兽之子取名云朵,因为他说这只小家伙也是他领来的,他也算它的主人,所以他要亲自为它取名。
但话虽如此,他却甚少照顾云朵,大多时候都是由应千秋亲自照料的。
小家伙来到陌生的地方,最初还很拘谨,但熟悉这里之后就逐渐原形毕露,显现出顽劣本性,通常应千秋一不注意,它就跑得无影无踪,在院子里四处捣乱。
在它咬断了庭院中大半的花枝后,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在它脖颈间系上铃铛,无论它走到何处,都能听到铃声作响,让它无所遁形,每次都会灰溜溜地被少年或是应千秋抓回来。
这一日云朵又偷偷逃走了,应千秋循着铃声找它,发现它这回竟是偷偷溜进了少年居住的房间里。
少年的房间通常门窗紧闭,它虽是经常被带人进去,却从未得到在里面作乱的机会,这回此处的屋门终于未被彻底关死,它终于在屋里能兴风作浪,还没走进屋里,应千秋就能听到东西倒地的声音。
虽然少年似乎不在屋内,他自行入内不合礼节,但应千秋更担心云朵毁了少年重要的东西,到时候会被做成肉干,便推门而入,穿过厅堂,就看到云朵正在少年的床上来回打滚。
应千秋上前抓它,但小东西东窜西跳,好不快活,它跳到地上,应千秋便也俯下身,去捉它的尾巴,但云朵没抓住,却让他意外地按住了一只雪白纤细的手。
他微微抬起眼,少年漂亮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少年似是刚去浴池中泡过澡,发梢与眉眼都沾染着湿漉漉的水汽,里衣的衣领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应千秋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就立刻转开视线,手也跟着抬起来,却被少年用另一只手按住了。
少年就这样抓住他的手,两人慢慢直起身,他垂下眼睛,未曾与少年对望,少年却眼梢微扬,柔嫩的指尖轻点他的手背,微微滑动,接着抚上他的脸颊,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含情般地低声问。
“为什么不看着我?还是……”
他的指尖移到应千秋的唇瓣上。
“你不敢看我?”
第64章 应千秋(三)
纪宁的身形隐匿在幻景之外,看着那时的自己抚上应千秋的脸,立时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去盯着在屋内乱窜的云朵。
那时他刻意做出引诱应千秋的姿态,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太不知羞耻了,他实在是没眼看了。
幻影中的少年却无知无觉,指尖轻抚过应千秋的下颌,将他的脸抬起了一点,凑上前去,湿润的水汽中尤带着几分浅淡的香味,就连那双眼瞳也湿漉漉的。
他问应千秋:“你我皆是男子,又已许下婚事,你却为何还要避开我?”
应千秋轻轻拂开他的手,没有回答,忽然铃声响起,云朵跳到书桌上,啃咬起摆放的书册,毛茸茸的尾巴扫来扫去,又顺势将笔架打翻了。
“你这小东西!”
少年轻斥一声,被吸引过去,要去抓那调皮的小兽,应千秋转身走向屋外,耳尖慢慢染上薄红,随后蔓延到面容上,却不欲叫少年瞧见。
当时的纪宁也确实没瞧见,他正在四下捕捉云朵,等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应千秋已经走了,然而现在,纪宁却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应千秋的反应。
这可真是……
纪宁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异常复杂的情绪。
说到底让人动了真心,自己却以一死了之的方式终结这场感情,是非常错误的行为,虽然为了能够回家,他不后悔做了这些事,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感到内疚,此刻再重新唤醒过去的记忆,他心里的滋味也着实不好受。
幻阵继续自行衍化,忽然景象一转,一阵酒香与肴宴之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偌大的府邸被布置得亮丽一新,处处华美豪奢,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少年身着端肃礼服,跟随在父亲身后,笑着接受他人的礼贺。
这一日是少年十六岁的生辰,代表着他已成人。
他是纪家家主之子,又是族中数十年难遇的修道天才,因此这场生辰宴办得分外隆重,不仅是族中之人,就连其他世族也遣了不少人来为他庆贺生辰,就连用来分装贺礼的宝袋都堆满了几桌子。
但各族长老前来纪家拜访,却也不是专门为了他这个小辈,酒宴之上,各族贵客皆已入座,推杯换盏,余下的少年们却是又到了另一处清幽的山峰上单开了一场筵席。
他们都是少年关系亲近的好友,才是真正为了庆贺他生辰而来,这时没了族中长辈管教,又无规矩拘束,便放浪起来,三三两两混坐在一起,饮酒嬉戏,吵吵嚷嚷,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