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墨闫尖锐道：“需要他凡间轮回十几世，地府游荡数百年，再来遭我七劫之难这么长的过程？他到底是犯了什么过错，何至于此？”

月老一怔，应墨闫这才察觉自己失态，攥入袍袖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垂下眸，快速道：“……今日多有打扰，来日月老有需求之处，应墨闫尽力相报。”

他转身欲走，月老不知想起了什么，侧耳在风中听了一会，喊住他：“阎君，小老儿还有一句要说。”

应墨闫脚步停住，却未回身，听月老道：“原本天机不可泄露，但阎君同蔺将军情路坎坷，小老儿作为掌值姻缘的仙官，也有不容推卸的责任，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蔺恭如命有七劫，皆应在阎君七情之上；你若私自替他挡去一劫，不但从前之苦白受，你二人之事亦保不准变数更生。阎君最好还是同从前一般，袖手旁观为上。”

应墨闫听完，并未回话，只轻轻颔首表示听见，森寒身影便飘然消逝在月下居外。

月老目送他消失不见，长长叹了口气，一边挠着花白的脑袋，一边抬脚往屋内走。

边道：“你倒是好，躲在屋里装聋作哑，却要我去独自应对你那冷面徒儿，这是多年老友该为吗？”

屋内传来清朗笑声，一墨袍身影端坐在一张围棋桌旁，手捻棋子，笑道：“正是因为相信老友你同我一般心愿，惟愿他二人早日花好月圆，我才放心大胆让你去同他交涉。”

“你既然这么担心他会做出冲动之事，方才为何不自己现身警醒？非要托我之口转达。”

那墨袍身影之人正是应墨闫的师尊，早就退居二线的上任阎君，蔺恭如口中“姓阎的老头子”。他年岁看来不过与凡人四十出头无二，身板健壮，端坐围棋桌旁的身形笔直如松，一双英武的眼眸锐气逼人。

他将手中棋子落下，闲闲道：“小墨儿这性子，当老师的再清楚不过，那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一根筋。不然我当初怎么就任凭清和书院主事一番话，就爽快把他收了做弟子？我阎温是那种人尽皆可的吗？我说，或者你说，都是一个样，他横竖听不进去的。作为师尊，提点的职责尽到即可。”

“是是，你明知他性格跟你相近，也是个不省心的主，你也放心那么早就把地府印玺交给他。我看你是早就一心躲懒，恨不得做甩手掌柜，有多远躲多远去了。”月老发着牢骚，瞅见他下的棋，嗳呀怪叫起来，“你别同我胡乱作弊！这角棋分明是我的！！”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上任阎君用手牢牢护住那角作弊得来的天下，寸步不让，边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本就该好生磨一磨。你看蔺恭如那小子当年，性子多么张狂，小墨儿命定是他的人，他便是暂退一步，口头哄一哄那鬼迷心窍的小妮子又如何？”

月老叹道：“话不能这么说。蔺恭如年轻气盛，又在天庭战功赫赫，他对应墨闫情有独钟，自然是不肯忤逆心意去顺从其他无意的女子。”

“老友，瑶莲仙子当年落入炼化池，一身仙骨灰飞烟灭，这桩公案到底如何还未能定论。到底是她自己失足跌落，还是唯一在场的蔺恭如将她推下去的？”

那前任阎君的面色，也严肃了起来，“案情未明之前，蔺恭如弑杀天帝之女的罪名依旧，你我皆不能为其说项。何况跟他私通的小墨儿？我若不用噬情鞭强行分离了小墨儿的七情，他当日怕不是也要跟着他一道自诛仙台跳下去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沉沉道：“……只是不知道，小墨儿那时竟然已经有……有蔺恭如的……七情散离，那娃儿自然也没保住。”

月老长长叹口气，花白的胡子颤动，只觉得一俟遇上这两个麻烦，便连素来喜欢的说媒拉纤本职工作都充满了人间上坟般的愁苦。

他道：“因果循环，瑶莲仙子当年因蔺恭如坠入轮回，蔺恭如也因她那一剑正中心口而提前了结了寿元。过不了多久，仙子再归天庭，这段公案迟早也能双方对质，水落石出。只望仙子莫要记恨，信口雌黄的好。”

阎温冷冷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偏向蔺恭如没有推人下去。”

月老哈哈大笑：“你别说，当年百花宴上，天帝要摁着蔺恭如从了他女儿，那小子当着众多仙官之面公然打脸，咬死不肯妥协，小老儿还真敬他是条汉子。你家小墨儿给了他这种至情至性之人，并不算亏。”

阎温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只道：“来下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恐（二）

应墨闫返回阎罗殿，旋即招来转轮王薛，令他单独入殿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