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然轰鸣的耳际，反反复复只萦绕着面前女子的喟然低叹。

——不若今日，就让奴家将它挖出来，仔细看上一看——

眼前红雾乍现，目光逐渐失去焦距的片刻后，才恍然觉察出胸口钻心的疼痛。

蔺恭如低下头，只看见一柄精巧的小剑，剑柄流苏还在胸口轻晃，整支短剑已尽数没入胸口，透过后背穿透出来。

他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身体便朝前栽倒，重重跌入了面前女子温暖的怀抱。

奇异的是，最后时刻感受到的痛苦，似乎远远不及他所注视着的对方，眼眸深处之万一。

“小、莲……”

前世与此刻场景，微妙重叠在了一起。当那根手指轻若无物点上他心口时，蔺恭如抬起手，本能想去抓住那女子手腕。

他口中喃喃，神情恍惚，像得了失魂症。

叶明诀原本按在腰间匕首上的手，愕然松了开去。

小少爷脸色，忽而变得同蔺恭如一样苍白。

女子身形一退，在蔺恭如险些抓住她手腕时灵巧避开。

“这位公子是否认错人了？妾身名唤‘琴风’，可不是公子的某位意中人。”

她吃吃笑着，明月般的眸子里勾着一汪媚意，“不知几位公子因何事起了误会，还请看在妾身薄面，就此作罢。”

她将点在蔺恭如心口的手指收回，纤纤玉指逐一抚过在场另外几位公子爷的脸颊、手臂，笑意盈盈道：“今夜所有酒水，就由琴风做东，聊表心意，几位公子意下如何？”

美人出面，柔声款语，又刻意温存。

就算有天大的脾气，也不好再当着佳人的面发泄。

“今天就看在琴风姑娘面子上，饶过你小子。”

那几人对视一眼，悻悻然挥手让下人退去，犹自不解气的瞪了蔺恭如好几眼。

蔺恭如恍若未觉，眉峰紧皱，死死盯着琴风娇俏优美的侧面。

女子那熟悉的语调与相同的眉眼，分明就是他前世一度交好过的小莲；他还记得女子耳窝处有一颗淡淡黑痣。

只不过方才琴风避开他接触时，长长青丝披散下来，恰恰掩住了那处。

若是能近距离再看一眼……

蔺恭如跨前一步，正欲去抓琴风衣袖，被人挡住。

那几人见他一副失魂落魄模样，误以为他要强行一亲佳人芳泽。

他几个本就是为了与这头牌姑娘春宵一度而来，哪会眼睁睁放任对头胡来。

“喂，臭小子，”不客气的呵斥，“想做琴风姑娘入幕之宾，还要看琴风姑娘乐不乐意，你小子这点规矩都不懂？”

蔺恭如眉梢一挑，就要用强。

忽见琴风盈盈转身，纤手温柔牵住一旁默然不语的叶明诀。眼中笑意隐隐：“这位小公子，可愿赏脸与妾身共度一宵？”

叶明诀一惊，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蔺恭如。

男人也吃了一惊，表情流露出几丝困惑，掺杂显而易见的焦躁。

这模样看在叶明诀眼底，却有另外一层不能咀嚼的含意。

小少爷心口忽然莫名隐痛起来，胸口闷闷的，仿佛有什么压在身上，沉沉喘不过气。

琴风牵住他的手，只觉得这俊俏小公子手心冰凉，好似并不情愿。

诧异朝人望去，却见叶明诀看着蔺恭如踌躇。

琴风笑道：“小公子莫怕，只是与妾身清谈对饮，没有旁的意思。”

叶明诀涨红了脸，嘴里急着分辩，眼睛却一直逗留在蔺恭如身上：“我，我不是……”

蔺恭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莲”，唇角绷成一条直线。他把眉峰皱得死紧，显而易见的不高兴。

叶明诀看着看着，又怏怏将头低下。

蔺恭如道：“既然琴风姑娘厚爱，你便去罢。”

想了想又道，“我在楼下等你。”

他犹然不死心，要等琴风再度出来，把人摁住看个仔细，天底下如何会有这么相似之人。

“……”小少爷不再说什么，反手握住琴风，转身就往楼上走。

剩下蔺恭如和另外那几个同样落选之人，大眼瞪小眼，冷冷地对峙。

叶明诀走得很快，少年身形虽未长开，与身子娇小的花魁倒是相差不了多少。

他闷头不响，一个劲拉着人往楼梯上方走，脚步急促，好像赌气，琴风给他带得微微有些气喘。

“小公子慢些，莫急躁。”

女子带着笑喘，亲昵同他撒娇，叶明诀只做不闻。

到得雅房前，少年脚步才缓将下来，琴风赶紧拉住小少爷，笑道：“琴风房间便在这里，小公子请进。”

室内飘散着淡淡甜香，轻纱帷幔放下在床边，雕花卧榻上高被云枕，是无数男人梦境中的温柔乡。

琴风亲手烹了一壶茶，沏了滚水烫碧螺春，送至叶明诀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