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霨依然牢牢揪着他衣襟前领，目不转睛注视着他咽下丸药后的每一个变化，目光闪烁。他能够感觉到蔺恭如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脸色憋得通红的在他手心里挣扎，然而服下/毒/药/的男人宛如一只断了翅膀的雀儿，徒劳的扑腾却是再也挣脱不去，渐渐只有了出的气。

——这毒原是他留在身上，以备来日东窗事发，冷静赴死的最后一条退路。

他今日竟是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这个男人不可收买，他本可以如同以往任何时候一般，用最毒辣惨绝的方式将他折磨致死。

长孙霨手中那具身躯，挣动的频率越来越慢，力道越来越弱，掌心中感应到的脉搏也越来越细，终至停顿在某一刻。

蔺恭如轻轻呼出最后一口气，仍然睁着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瞳孔放大，神采全无。

长孙霨低头注视他，静谧得如同坟地的囚牢里，只余衍王一人轻微而幽暗的呼吸。

他伸出舌尖，缓慢的舔舐过蔺恭如冰冷唇瓣。好似测试他有没有死透般，轻悠悠地吻了上去。

亲吻的感觉原来是这般寒冷，就如同他从未暖过的心肠。

长孙霨细细将男人唇瓣亲吻了一遍，又将他大睁的双眸阖上。沉寂片刻后，他将目光移开，松开手指，将蔺恭如当成一个沉重麻袋般，重重扔回了木榻上。

衍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了这座再无人息的死牢。

第五十四章 惊（十五）

第三个故事：惊15

自大殿回来，长孙澹心中记挂着蔺恭如不知在私牢里受了些什么刑，坐立难安。长孙霨一夜未回寝殿，更是让他焦灼万分，眼皮子直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始终无法入眠。

翌日，侍女伺候他梳洗完毕，换了常服在寝房里走来走去。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临近午时，将温贰偷偷唤了进来。

他正踌躇着如何对自己的贴身护卫开口，要派他去打听蔺恭如的消息。温贰已从自家王爷眼睑下淡淡青灰之色，猜到他八成昨夜未能安寝，这副模样，竟是同另一位王爷如出一辙。

温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道：“王爷，蔺恭如死了。”

长孙澹尚未反应过来，呆愣愣的看着他，“什么？”

温贰道：“蔺恭如死了，昨夜戌亥之交的时候。衍王爷亲自动的手。”

他觑着长孙澹的脸色，补充道：“……毒杀。”

长孙澹睁大眼睛看着他，明亮的眸子里一片茫然，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有听见。

他思维迟缓的吸收着这个消息，脚步慢慢往桌案边挪动。移到桌案边，他伸出手指，紧紧按住了桌子，声音轻缓得像一缕青烟。

“你说什么？”

“王爷……”

长孙澹看着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慢慢道：“皇弟他不是要动刑逼供？怎么会杀人？”

温贰犹豫着。

“详情属下不是太清楚，据说……那小子背后大有来头。”他看了看外边，压低声音，“若是不将他尽早除去，只怕夜长梦多——衍王爷不得不为之。”

开玩笑，温幺暗地里告诉他，蔺恭如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的人，这还了得？谁知道他掌握了多少消息？要是放他活着，把他们的事儿都抖露给皇帝知道，以衍王长孙霨为首的他们这拨人，全部要被一窝端。他不死，难道要他们死？？

但他自然不能把这些心思坦白给长孙澹，毕竟就算为长孙霨效力，明面上他还是长孙澹的贴身侍卫。

“他有什么来头？？”长孙澹扶着桌案的手指开始颤抖。

他抖得那么厉害，连桌子都在微微颤动，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竟是一副站也站不稳的模样。但是声音却是抬高了几分，温贰伺候他多年，从未听过向来温和的灏王，用这种尖锐和指责的声调说过话。

“他不过是一个被皇弟逼得走投无路的普通兵士，无忌营中若不是皇弟做法过激，如何会有后来诸多事端？？他不想放人便罢，要找借口折磨他羞辱他以消心头之恨也罢，为何要平白断送了一条无辜性命？？”

长孙澹猛然将扶住的桌子推开，身子还在抖，却是大步往寝房门口走去。

“王爷，王爷你要去哪里？”温贰想着还是要意思意思阻止一下，伸手欲拦。

长孙澹喝道：“滚开！本王要去看他！”

温贰劝道：“一个死人，莫脏污了王爷的眼……”

但他嘴上这么说，却乖巧的把手收了回去。

且不说他从来没有见到长孙澹发过这么大的火，简直与素日那个总是温言款语，低声细气的灏王爷判若两人。这个时候若是强行阻止，真不知长孙澹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来，不如顺了他的意，让他去看一眼那个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