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是陆之昀的爪牙,亦是他关系最好的友人,可是在十余年前,高鹤洲和陆之昀却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一对冤家。
高鹤洲是广宁侯的嫡次子,自幼便比寻常孩童聪颖,样貌还是万里挑一的出众,所以自是比寻常的世家子要多了些傲气。
陆家翻身后,高鹤洲也在一些场合接触过陆之昀,他那年十九岁,比同龄的男子要高大强壮许多,也极为沉默寡言,甚至因为常年待在军营中,不算太懂礼数。
陆之昀的行径虽然不粗鄙,但却容易让人觉得他过于孤傲,且目中无人。
高鹤洲从来都没与陆之昀起过任何的正面冲突,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陆之昀的,他是征战多年的武将,一个拳头就能将他这个文弱的世家子打个半残,他也不敢同他起正面冲突。
他曾在醉中同那时交好的行首,随意提了句:“陆之昀只是个胸无点墨的莽夫,在如今这太平的世道,一身蛮勇也无处去使,所以他的气质才这么阴沉骇人。”
谁料,高鹤洲的这句调侃,却不知被谁传到了陆之昀的耳中。
故而在当年八月的那场北闱乡试中,便有世家子弟看见了陆之昀的身影。
谁都觉得这个曾被流放过的武举子哪儿能一次就过,可陆之昀却在那场乡试中,成了第一名的解元。
这乡试时,高鹤洲还觉得陆之昀能中解元的事是巧合,可在会试时,他便被狠狠地打了脸,
京师的那场会试他也有参加,甚至在贡院里,高鹤洲还跟陆之昀住在了同一个屋舍里。
结果在京城放榜的那日,陆之昀又令人瞠目结舌地中了第一名的会员。
而高鹤洲,则是被压一头的那个第二名。
殿考亦是如此。
陆之昀高中状元郎,而高鹤洲则是那个紧排其后的榜眼。
虽然陆之昀从来都不承认,但是高鹤洲却认定,这绝对是陆之昀报复他的一种手段。
如今的首辅大人一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却也是高鹤洲唯一发自内心佩服的人。
思及此,高鹤洲见陆之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男人仪容峻整,气度深沉威严,身上早就褪去了他年少时存的淡淡戾气,高鹤洲不由得还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这时开口道:“你家的那位,近来一直在查一个人,还查到我的手底下来了。”
陆之昀掀开眼帘,看向了高鹤洲。
只见高鹤洲拨弄了一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复道:“你说巧不巧,她要找的那个人,一个月前就被我送到燕王藩地去了。”
陆之昀冷厉的锋眉微蹙了几分,淡声回道:“既是都送到燕地去了,就随意寻个借口,把她唬弄过去。”
高鹤洲啧了一声,调侃道:“看来你还是对你家的那位不甚了解,连她同一个瘦马交好的事都不知道。”
陆之昀冷着眉眼睨了下高鹤洲,却是缄默不语。
沈沅嫁给他后,陆之昀自是也给了她一些可在府外利用的人,他近来也知道了她好像是在寻什么人。
上次去扬州,沈沅也是去了小秦淮这种风月之地,这才险些被英亲王给玷污了。
唐文彬也训斥她,说她顽劣,总跟窑姐儿和乞丐在一处厮混。
这乞丐是谁,陆之昀是知道的,念空在扬州时便是个乞儿,沈沅救过他,还经常分给他吃食。
但是他任巡盐御史时,也只在扬州待了一年,对于沈沅十岁后发生的事,也是不知情的。
谁能想到,沈沅一直在寻找的那名瘦马,竟然是他和高鹤洲手底下的一个细作。
——
陆之昀归府后,惠竹便将今日沈沅在府中做了什么,又同什么人讲了些什么话,都恭敬地告诉了他。
这是陆之昀对惠竹的命令和要求。
惠竹心中清楚,他们的这位公爷表面上虽然总是云淡风轻的,其实却极其在意这位刚入门的夫人,甚至连他不在府中时,她都做了些什么,都要弄得一清二楚。
惠竹也曾在高鹤洲的手底下待过一段时间,原本陆之昀是想将她送到别处做细作的,但是等沈沅入府后,他便命高鹤洲挑中了她,让她做了沈沅身旁的近侍丫鬟。
待惠竹提起沈沅设计让寇氏被小厮泼了身水的事后,陆之昀的视线却落在了一旁高几上的蝴蝶发钗上。
他边听惠竹继续讲着,边用指骨分明的大手拿起了沈沅的那根钗子,自言自语似地低声道:“狡猾的小蝴蝶。”
惠竹一听这话,有些愣住了。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她也不知道陆之昀的话外之意到底是什么,便恭敬问道:“公爷…恕奴婢蠢笨,听不懂您的话意,还请公爷再指示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