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碧梧和乳娘将朔哥儿抱回沈沅的院子后,乔夫人便主动同高夫人谈起了国子监入学的事:“我这次子的手在前年练武时伤到了,我夫君和我便想着,不如就让他走科举入仕这条路罢,也不兴让两个孩子都习武。他后年就要满十三岁了,只是此前一直都没将心思放在学问上,同京中的其余世家子弟还是差了些。”
乔浦并没有纳妾,同乔夫人一共育有两子一女。
眼下乔夫人早就过了女子最佳的生育年龄,次子的手伤其实也只是寻个说辞,她和乔浦统共就这么几个孩子,也不能都往战场上送,总得有个子嗣留在京中做文官,也好给乔家留个后。
凭乔浦在朝中的地位,以及他们乔家和陆之昀的这层关系,乔夫人的次子是定能有机会入国子监上学的。
高夫人回道:“姐姐也不用对此事太过挂心,我家的那两个哥儿,虽然自幼就有先生开蒙,这书读得也不算好。我正寻思着,给我家的颖哥儿,还有那陈小娘的励哥儿寻个靠谱的书院,好在入监做监生前,再专心地治治学问。”
高夫人的悍名在京中人尽皆知,虽然高鹤洲如今位高权重,本身还是广宁侯的嫡次子,可高夫人的娘家也是大祈的勋爵世家,在京师颇有威望。
在内宅中,她亦有着凌厉的手段,那些妾室姨娘都安安分分地,丝毫都不敢越过主母的头上去。
以至于近两年,高鹤洲若是又遇上了可心的人儿,也都不敢往家领,只敢在外面养养外室。
甚至连去喝花酒时,那京中的美貌行首听说来人竟是高鹤洲,都要仔细地忖一忖后果。
可别被他夫人找上门来,再挨上一顿责难。
沈沅静静地听着两位夫人的谈话,却并没有将自己要开书院的事外露给两位夫人。
一是她要顾及陆之昀的面子,二是现在的她,连这书院的地址都还未选好。
沈沅和乔夫人、高夫人,还有攒尖亭下的另几个官眷聊得甚欢。
及至钟凌的新妇沈渝款款地往众人的方向行来,几个夫人才蓦地止住了交谈。
沈渝今日梳着妇人的发髻,身着圆领大袖罗衫,外罩妃色比甲,眉眼同她的长姐沈沅有那么几分相像,可相貌美虽美,却总归透着几分俗气。
且她流露的神态间,也总是蕴着闪烁和打量,极其的不自然,也让乔夫人和高夫人的心中不甚舒服。
虽说来人还未道出身份,高夫人和乔夫人却互相地对视了一眼,也都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沈渝今日是头一次正儿八经地见识到了身为国公夫人的沈沅,竟是如此的气派。
这高夫人和乔夫人,都是京中豪门圈子里的顶级贵妇,平日她们这种落魄世家出身的小姐们,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去接触到她们。
可沈沅不过是嫁了个老男人,就轻而易举地进到了这个圈子里,这周遭站着的官眷们也都是朝中新贵们的妻子们,对沈沅也很尊敬礼重。
沈渝的心中颇不是滋味。
先前她自诩是有同和陆谌的情意在,所以这些浮华之物她可以不去在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既是已经嫁给了钟凌,也就等同于嫁给了一个她完全不爱的人,那她往后的日子里,便定要给自己争口气。
沈渝也想过得同沈沅一样体面,今日她来韶园,眼见着沈沅一个满月宴收上来的贺礼,都比钟家送给侯府的聘礼要多上几倍。
不说眼红,那是假的。
乔夫人率先打破了气氛的冷凝,佯装严肃地问向站于亭下的丫鬟:“怎么这么糊涂?什么人都放进来。”
沈渝的神情立即便显露了几分委屈,看着沈沅冰冷如玉魄的脸,轻泣道:“长姐,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和小外甥。您连妹妹成婚这事都没有过问一句,是真得不顾任何的姐妹情分了吗?”
乔夫人和高夫人与沈沅相处了几月后,都很喜欢她这个妹妹,她性子温温柔柔的,人却也不呆楞,该说话时也从不怯场。
像她们这么大岁数的人,就喜欢说上句。
却说沈沅的丈夫在朝中的地位,便是同皇帝一样的,可她在她们的面前,却从来都不摆什么架子,有时还经常会虚心地向她们请教一些育儿的经验,这些举动极大地满足了乔夫人和高夫人的怜弱护幼的心理,也都愿意去当那个大姐姐,照顾这个温柔且体弱的妹妹。
甚至是想给她撑腰。
尤其是高夫人,自幼便生在深宅大院中,早就看惯了内宅中的这些阴司事。
这个沈渝站在众人的面前,高夫人这么一打眼,就能瞧出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了。
她的生母当年就是个生性懦弱的,竟还被那些小娘给欺侮到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