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盟主是女郎(39)
后来少年北上学剑,离开了渝州,却在十七岁的画眉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为了学会更加高强的武功,画眉只身来到苗疆,一心追随红夫人左右,为她引诱了不少鼎炉。
画眉在渝州的恩客里还有一名弱冠书生,名叫荀良。荀良自画眉离开后一直念念不忘,不知怎的竟追到了苗疆来。
荀良以为画眉被红夫人强迫而困于此处,一心救心上人出来。可那时的画眉满心只有学武,对荀良的一腔真情只觉得好笑,便设计将他诱至极乐之地,成了红夫人的鼎炉。
画眉每日去黑水地牢送饭时,荀良都要拉着她的手求她放他离开。画眉起初自是不理,但时日渐长,也不知是听烦了荀良的唠叨,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有一天画眉竟真的偷偷将荀良放走了。
临别前,荀良劝她与自己一同离开,画眉却拒绝了,最终他也只得独自离开。
故事到了这里本该结束了。但荀良逃离极乐之地后,并未离开苗疆,而是苦学武功与苗疆巫术,一年之后竟重返极乐之地,又要救画眉离开。
去而复返的荀良终于被红夫人发现,大怒之下她意欲直接杀了荀良。在红夫人咄咄逼人的质问下,画眉一时慌乱,对红夫人撒了个谎,称荀良是自己豢养的鼎炉。
私自豢养鼎炉比背叛红夫人的罪名要轻得多,但红夫人生性多疑,又因为荀良的事对画眉生了怀疑,不肯相信她的话。画眉为证明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当着红夫人的面给荀良种下蛊虫,这才算渡过了一场风波。
自那之后,荀良只得以鼎炉的身份追随在画眉身边,画眉与荀良再也没离开过极乐之地。二人日夜钻研,终于培育出了碧血金蚕,趁红夫人不备种在了她身上。当夜,真正的红夫人便在睡梦中殒命了。
于是画眉披上了红夫人的名号,荀良也从“荀郎”变成了她的本命炉鼎,只是这其中的几番心酸,便只有她二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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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带河畔,阿眠坐在河边一下没一下地用石子打着水漂。日光粼粼地落在水面上,被清凌凌的河水搅动成一片碎金。
小罗吃饱了蚕豆,往那儿一站就不动了,垂着脑袋睡得正香。
从九姑婆那儿听罢画眉与荀良的故事,阿眠心头不由得生出些许唏嘘。他仰面躺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小罗的尾巴。
这里远离不夜城的几处主要街道,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也只有在这里,他能偷得片刻的悠闲与宁静。
撄宁在他身后沉默地坐着。这人一坐下来就如同和尚打坐一般,腰背笔直如青松古柏,目光却虚虚地落在水面上,深黑的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股熟悉的气息弥漫了过来,阿眠的眼睛忽然动了动。
这并不是什么气味,而是一种流淌在血脉里的悸动。
意识到什么,他猛地翻身而起,向身后的撄宁看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玉瓶,瓶口已经被打开,一只浑身漆黑、表面却蒙着一层流光的小虫子正停在他修长的手上,蹭地一下没入了撄宁的指尖。
阿眠猝然握住撄宁那只手腕,扼住情蛊不让它向心脉游走,但情蛊已经入体,阿眠知道,这么做不过是徒劳之功。
他猛地抬头看向撄宁,道:“你这是做什么?”
撄宁深黑的眼睛在日光的照射下仍然幽如深潭,似乎连阳光都无法穿透其中的苍凉。他盯着阿眠握住自己的手看了片刻,又抬起目光来看着他的脸,道:“无妨,它伤不到我。”
他说的是实话,以他先天之身,怕是碧血金蚕都无法伤他分毫,更何况是区区情蛊。
他只是有些好奇,传说中的“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如果他种下情蛊,是不是就能知道了?
撄宁已经蠢蠢欲动很久了。
情蛊入体之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他试着神识内观,能感受到它随着自己的经脉游走,就像一粒石子投入大海,又归于平静。
阿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撄宁,他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因为好奇给自己下蛊的傻子。
也就在这时,他蓦地想起九姑婆那句“无情之人”,缓缓松开了撄宁的手。
九姑婆说这话时,他一心想着问万剑宗的事情,没有认真思考过她话中的意思。
若是真如撄宁所言,他的本体就是一柄剑,不正是应了九姑婆的这句“无情之人”?剑乃死物,能生出灵智已是万幸,又怎会轻易动情,继而因为小小一只情蛊而肝肠寸断?
他不由得多看了撄宁一眼。
这家伙傻归傻,终归不是人类,说不定人家就是种着玩玩,体验一下,看来是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