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稷皱起眉,越皱越紧,不满地看她:“朕又不是暴君,自当体谅宫人,姑姑不要乱说。”
“好,不说。”柳宜别开目光,“那皇上还有什么‘体谅宫人’的吩咐,一并说了吧,奴婢交代下去。”
“……”楚稷铁青着脸吸了口气,第一次嫌这位乳母不给面子。
柳宜便听他说:“没什么了。”
“没了?”柳宜好笑地看着他,“那奴婢拿个主意——奴婢瞧顾鸾清减了一大圈,合该好好进补才是。这会子御膳房应是正备着宵夜,不妨让他们多备一份,送去顾鸾房里,皇上看成不成?”
楚稷还是那副眉宇紧皱的样子,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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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里,众妃用罢晚膳便依例去栖凤宫昏定,偌大一方殿里,静得有点让人发怵。
后宫就是这个样子。皇帝长久不来,便让众人都失了心气儿。
早些时候,皇后还能与吴美人说一说安胎事宜;前几天倪氏得封,皇后也常借晨省昏定之时说些叮嘱她好生侍驾的场面话。
但这些话翻着花样说上几遍总也够了。没了新的话题,大家终是都沉默下去,皇后留众人用了一盏茶,就让她们都告了退。
几人恭恭敬敬地施了礼,便退出栖凤宫。几驾暖轿停在宫门外,倪才人却无心上轿。
这几日过得不顺心,她直觉得暖轿憋闷。
身边的掌事宫女清雨察言观色,小心劝她:“娘子若不想乘轿,不妨走走?”
倪才人点了头。
主仆两个便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宫道上散起步来。夜色凄迷,云雾渐重,星月难觅,倪才人望着这样的天色,只觉心中的迷雾也更深了,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不明白,她进了后宫,皇上怎的还是不往后宫来。
他不喜欢她么?
可若不喜欢,又为何要让她进后宫,还依皇后所言直接封了个才人?
她实在想不通,越想越觉得心里压得慌,终是沉声一叹,叹气声几乎显出了几分苍老。
清雨抿一抿唇,轻声道:“娘子别着急,皇上近来不过是政务繁忙罢了,待得有空,必是要来见娘子的。”
倪才人没说话,清雨想了想,声音压得更低:“娘子和后宫的另几位娘子可不一样。吴美人跟何才人是尚寝局按规矩挑来的,仪嫔舒嫔是皇后娘娘做主留下的。秦淑女更没的说,是皇上在淑太妃临终之时答应照顾她,才给了她个位份。”
“唯有娘子您,是皇上自己愿意封的。”
清雨这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倪才人因此多了几分底气,又想起前阵子在御前的风光,释然而笑:“也是,皇上待我还是好的。”
“娘子安心便是。”清雨也笑起来,看了眼已近在咫尺的宫门,定了脚,“前头就是紫宸殿,娘子不好再往前去了。”
倪才人心念一动,反倒怔怔望去:“我想去看看皇上……”
“这不行。”清雨低着头,“您是后宫的人,若要往前去,要么是皇上传召,要么得有皇后娘娘手令。”
倪才人顿住脚,心里忽而发空。
她原以为进了后宫便是飞黄腾达的第一步,怎么现下看来,反倒比在御前离皇帝更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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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紫宸殿中寂然无声。偌大的寝殿里,只离床榻最远的角落处尚有一盏灯染着,幔帐一遮,床上就再见不到半丝光亮。
可纵是如此,楚稷仍睡不着。
万般闲事挂心头,脑海中总也静不下来。饶是紧闭双眼,也觅不到半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索性睁开眼,沉重的缓了一息。
——他突然想起来,今晚宵夜的那道蟹粉面好似有些偏咸了。
也不知顾鸾吃着合不合口。
第15章 心思
子时,又到了宫人们轮值的时候。夜色之下,紫宸殿前侍卫如雕像般林立,一班宫人从他们之间穿过入殿,不多时又一班宫人从殿中退出来。其中不乏有人已有了困意,哈欠连天地往住处走。
两名宦官结伴而行,不多时进了屋,身材壮实些的那个去倒水喝,瘦高挑个儿的那个直接坐在了床上,扯了个哈欠,饶有兴味道:“这都什么时辰了,皇上方才还说口渴,让我端了水进屋。真有意思。”
“这有什么的?”身材壮实的那个不解地看他。
“你不知道。”瘦高挑个的啧声,“皇上素日睡得都不错,总能一觉睡到晨起。今日我瞧这架势是一点没睡,嘿,你说是为什么。”
壮实的长了张憨实的脸,为人也着实如此。听言想了想,就说:“必是近来政务繁忙,累着了?我听闻南边的水患还闹着,死了不少人。”
“你榆木脑子!”瘦高挑个笑话他,“摆明了是为着顾鸾姑娘啊。你瞧瞧今儿她一进殿,才刚上个茶皇上就怕她累着,早早地让她回去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