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156)
沈青葙独自站在侧门外,微微闭目听着略显得有些悲凉的觱篥声,眼前似乎出现了秋水长天、征鼓战旗,鼻尖有些发酸,不由想到觱篥是军中器乐,怪道吹奏之时,能让人涌起这般独特的感觉。
想到卫恒鹤一直都是一副宠辱不惊,高洁得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那一曲悲壮激越的《渔阳掺挝》,他能奏出其中滋味吗?
少顷,觱篥声停,神武帝点头道:“好!”
他想这个邬秋声的技艺可谓出神入化,而卫恒鹤琴技堪称国中第一,击鼓却从不曾听过,便只是瞧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恒鹤,接下来就该你了。”
“是。”卫恒鹤风姿优雅地行了一礼,依旧是从容的神色。
“卫先生,”应长乐亲手拿起案上的一盏热酒递过去,“击鼓须得壮行,我以此酒为先生壮行!”
卫恒鹤风轻云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不同,双手接过犀角酒盏一饮而尽,声音清朗:“定不负公主所托!”
侧门之外,沈青葙从屏风的缝隙里捕捉到他幽深的眸中一闪即逝的亮光,心中不由得一动。
牛皮大鼓早已被抬放在阁中,卫恒鹤随手拿起鼓槌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是否合适,跟着一抬眼,断然向宽阔的鼓面上打了下去。
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卫恒鹤的神色越来越肃穆,谪仙般的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豪情,鼓声一声紧紧着一声,声声都敲在人心之上,一时之间,阁内阁外,甚至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都被这壮丽的鼓声压了下去,唯有随着这激越的鼓点,澎湃汹涌。
沈青葙闭上了眼睛,眼前似有旌旗招展,杀声如雷。
神武帝闭着眼睛,想起了年少出征时的意气飞扬。
应长乐闭着眼睛,想起了自己亲手猎杀第一头豹子时,那种惊惧中混杂着强烈快意的古怪感觉。
雷江林却一直紧盯着卫恒鹤的一举一动。多数擅长击鼓的乐师都喜欢在打鼓时配合身法步法,以壮视听,他自己便是如此,可卫恒鹤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原地挥动鼓槌,手法身法都没有什么变化,可偏偏从他鼓槌底下发出的声响却是那样变化万端,激昂慷慨,就像是交战之时,六军健儿高喝冲杀,像是易水河畔刺客将发,高歌一曲,视死如归。
雷江林不由想到,仅仅这一曲,卫恒鹤就能在天授朝的鼓手中占得一席之地了,乐师素来都只有一门精绝的技艺,这人本就是琴中国手,鼓击打得这样高超,还真是深不可测。
激荡的鼓声越敲越急,到最高处时,断然一击,声如金石,卫恒鹤紧跟着收回鼓槌,默默地行了一礼。
阁中一时鸦雀无声,过半晌,神武帝猛地睁开眼睛,道了声:“好!”
他眸中犹自残留着昔日驰骋沙场时的激情,高声宣布:“这一场,卫恒鹤胜!”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日万,看青娘横扫全场~
第68章
一胜一负, 打成平局,决定输赢的一局,全在第三场。
时至如今, 沈青葙反而平静下来,微微垂目看着琵琶囊上盘锦错彩的纹饰, 慢慢调整着呼吸。
耳边厢有扑簌簌的轻响, 却是停了两天的雪又开始下了, 米粒大小的雪珠子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来,跳跃着洒落屋顶和地面, 也有几粒被风吹着落在屏风上,极细的声响。
沈青葙下意识地向袖子里缩了缩手, 耳边听见神武帝问道:“长乐,这第三场,你这边何人出战?”
“沈家十一娘, 沈青葙。”应长乐扬声说道,“沈娘子, 你进来吧!”
沈青葙定定神,怀抱琵琶,款款走出侧门, 走进阁中, 向着神武帝和惠妃福身行礼:“儿见过陛下, 见过惠妃殿下!”
立刻察觉到神武帝的目光看了过来, 带着洞彻, 带着审视,虽然只是随便一瞥,却像是一下子就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看了明白,令人感觉到来自君王的那种无形威压, 沈青葙心中一凛,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垂目躬身,接受他的审视。
惠妃流水般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很快笑着向神武帝说道:“看她那双手,应该是个惯常拨弄丝弦的。”
“不错,”神武帝微微一笑,道,“沈青葙,平身吧。”
他的目光向站在众官末尾的裴寂一瞥,再转回来时,多了几分笑意:“久已闻名,今日可算是见着本人了。”
应珏顺着他的目光也向裴寂看了一眼,笑了起来:“陛下,我先前曾听沈娘子弹过一曲,的确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