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57)
何苏木笑道:“正是会稽太守陶不谅的小女陶陶,如今和兄长住在建康的伯父家,听说他的兄长是个江湖之人,前些日子因为他的好友惹上官司,他为之奔走大理寺多日,同我阿兄一来一去便相识了,他那位天仙似的妹妹只是看了某人一眼,可是恨不得第二日就嫁来……”
何景源气得脸都要绿了,凶道:“吃你的糕去!”
言谈间,姜氏以为他二人皆是已有倾心之人,面露慰藉,眉欢眼笑道:“也好,你们年轻一辈就该多走动走动,范家和陶家都是读书识礼的清流人家,极好,极好。”
何家兄妹面面相觑,但也听得出姨母话中有话,又不好直接说破,都停了嘴皮子上的玩闹功夫。
何苏木将桑琼递来的小半碗兰生酒奉至姜氏面前,细声道:“姨母,酒温热了些,您尝尝?”
姜氏接过酒碗,略显差异,只问:“这就是你表兄前些日子托人带回府的么?”
何苏木点点头,指了指身后橱柜,又一脸无奈道:“表兄带了许多来,开春都饮不完了,但好在这酒是用百草花末酿造,并不醉人,身寒时用来暖暖,也不大上头。”
姜氏轻抿两小口,满意地点点头:“尝着倒是不错,比平日的酒淡上许多,却也很是甘甜。”
何景源轻笑道:“表兄哪里敢将烈酒带回府?不怕苏木再喝大么,那可不一定只是摔下竹凳了!”
何苏木瞪了他一眼,见姜氏将酒碗又搁回案台,关切地问:“姨母是怎的了?不合口味么?”
姜氏微微摇头,面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忧愁,轻叹了口气道:“我是福薄之人,未有生育,你姨父又不肯纳妾,当年昇儿不过十岁出头,带着萱丫头从北地逃难至豫州,你姨父一眼便知他非等闲,收为府兵,后又见我无子萎顿,干脆收了他兄妹二人做子女。”
何景源听她提起往事,想到尚未享儿孙福的姨父刘廷,也心有戚戚然道:“多亏当日姨父识人,不然我南晋要少一位大将和贤后。”
姜氏不置可否,又叹一口气道:“即使没有你姨父,他兄妹二人……罢了罢了,不提也罢,好在上天眷顾,赐我这段母子缘分,从前盼着你表兄能时常回府住着,也不至于我孤单一人守在院里,可如今他常居府中,我又心生不安。”
“姨母忧虑什么?”何景源问。
姜氏只叹了口气,并未回答。
何苏木细声宽慰道:“表兄近日朝中也免了朝会,他有空闲陪着您,是尽孝道。”
姜氏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哎,要是另一个也能如他这样便好了。”
何苏木听得出来她说的是如今中宫之主刘萱,温声劝道:“皇后如今嫁入皇家,常居建康宫,自是不得出来,若是姨母想她,让表兄遣人通禀一声,娘娘自然会在宫中召见姨母,姨母何苦独生忧虑,惹来不畅?”
姜氏静静听着,眉上的忧色丝毫未减,反而更添几笔,淡淡道:“是啊,如今她可是皇后娘娘了……”
何家兄妹都在心中暗想,姨母定是过着团圆佳节,生出思女之情了。
不等他们再好言好语宽慰一番,便听身侧沉沉一声:“母亲若是想她,儿子遣人入宫通传便是。”
抬眸间,刘子昇已步至案前,何家兄妹还未起身执礼,便被他抬手示意继续坐下,于是何景源便挪开靠近刘夫人的软垫,腾空出个位置,刘子昇瞥了一眼,也不坐上来,只将一旁婢女奉上的软垫摆在何苏木身旁,轻轻扬了扬长衫,盘足坐下。
姜氏见他来请安,慈目又重新眯笑道:“没必要兴师动众,如今有你们陪着,已是再好不过了!”
刘子昇颔首,喝了半盏茶,半晌,见何苏木只顾浅浅地抿酒喝,时刻带笑,状似无意道:“范家可是递了请柬?”
何景源道:“前几日范文与便已邀我们上元夜去他家中做客,她母亲礼佛,有在家中有燃灯祭礼的习惯,便邀上我们一起去府里点灯。”
刘子昇点点头,又道:“他的‘文与’二字倒是极衬他。”
何景源心生感慨:“那是,范文与也是幸运,能有父亲为他在崔令君面前求得这两小字,已经足以让半个建康城的世家子羡慕了!”
刘子昇一怔,目光微闪地向何景源看去,喃喃道:“竟是她……”
静默一阵,刘夫人柔柔唤了一声“昇儿”,故意扯开话题:“我瞧着范家就极好,那范义之名连我也略有耳闻,该是能配得上我们苏木。”
“姨母!”
何苏木瞪大了眼,吓得呆住,险些泼了酒碗,如何能想到刘夫人如此急切,说出这般直白的话。
何景源已然得意:“姨母所言即是我所想,我与文与关系甚好,将来他若是对不住我们苏木,我扛着粗棍将他棒揍,旁人也是不敢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