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54)
从前与朝中同僚聚会,不得已会饮上几杯,但寻常人又不会劝酒劝到她身上,因而喝大并不是常事,只是她一喝大,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身边的长史时常劝她:“大人,莫要贪杯啊,贪杯误事!贪杯误事!”
回回在她要举觞豪饮时,长史的声音便会响起,徘徊在耳侧:“大人,千万记得教训!”
如此,崔训才会徐徐地放下,心痛地将酒杯一推,与美酒道一声离别苦恨。
她这样听长史的劝诫,不是因为长史的话多有分量,而是的的确确贪杯误事。
每次想到那个场面,崔训都要扶额叹息,感慨自己二十多年的礼义廉耻都喂回了孔孟。
那也是刘子昇入建康参加的第一次元日朝会。
重臣陆续给晋帝献寿酒,她第一个献完,因而盘坐在案台前,百无聊赖。
宫中奉酒的美人甚是贴心,朝她娇媚一笑,拂手劝道:“崔大人,饮点酒吧。”
于是,崔训很给美人面子,一饮而尽。
随之美人又劝:“大人,再饮些吧。”
“美人很是客气。”
她又干了一杯。
美人继续给她斟酒。
崔训也畅快地一一接过,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喝大了。寻常情况,喝大了也不碍事,长史扶着她躲开人便是,偏偏这场朝会身边的长史自顾不暇,还要盘计着自己的献酒词是否得当。
崔训只好支起一个不由控制的身子,颤颤巍巍地摸出了正殿,也不知走到偏殿哪了,脚下重心不稳,又一个不留神,趔趄地来回晃了晃,最后还是狠狠地扑在冰凉的白玉石上,胸前的肉团跟被擀了一道似的,疼得她要喊阿娘。
她想起身,却浑身如同被缚住一般,粘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她费尽好大力气也只能翻个身,仰面朝天,伸手唤人来。
宫中婢仆也不知跑哪偷闲去了。
她眯着双目,微开那双朦胧的,挂着雾水的眼,扯着嗓子,嚷道:“来人,有没有人啊……”
那时的她,全然没有了“我是当朝尚书令”的意识了,只想赶紧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
实在是冷啊!
终于,在她喊完话没多久,打完几下哆嗦后,有人将她缓缓扶起。
瞧着身影,约莫是个熟悉的人。
“多谢……”崔训皎月般的双目里隐隐约约地映出那张脸:这般的流光翡翠,细目朱唇,玉面般的容颜,好生精致!
“美人?”
第29章 贰拾玖
她想起了殿内给她斟酒的美人。
不知怎的,崔训难得生出的玩闹之意思,玉指一勾,将恍若凝脂的俊颜扶稳在自己双指间,仅用两指就钳着那清冷的下巴,旋即又趁着人不注意,倾身没过那人的唇,半含香唇间,又将灵动的舌润过对方的齿,直直朝着里头,一阵吮吸,品尝好一会儿才肯放开。
她还闭目回味,抬手拭了拭唇边的水渍,又似闻见那阵余香,叹了叹:“真香啊!”
是酒气么?酒味不似这般清淡,是香膏么?不如香膏那般腻人。那又是什么味儿呢,她的脸都晕红了,憋着那口香醇的气,愈品愈诱人。
扶她的人躬着身子,揽她的腰,顿在半空良久,僵硬得动不了似的,直至她因双腿酸疼哼唧一声,这才将她完全扶了起来,还不等她站稳,便背身离去。
崔训一时辨不得那人的模样,本想抓着他,他却是一闪,避得极快。
晃着身子,捂着脑袋,只听身后熟悉的声音唤她:“大人?”
长史将她扶稳,重重地叹道:“大人,您方才啊……哎!”
“方才,如何了?”
只听长史又是一声重叹,崔训便失了意识,等再醒过神,才发现朝会已快要散了,她正趴在案台上,身边仍旧是那个娇媚百态的斟酒美人。
美人还在笑,她也温柔地回了一笑。
似乎她一直都在案台前,半步不曾离开,但她从案板上支起身子,分明能感受到全身的酸疼,她似是跌了一跤,将浑身的骨头都要跌碎了。
“大人,醒了?”长史见她起身,慌忙探身问。
崔训按了按手肘,一阵吃痛,嘶地一声倒抽口冷气,叹道:“喝酒一时爽,喝醉毁断肠。”
长史拼命点头,一边以袖拭汗,一边频频认同:“是啊,是啊!”
崔训不知他何意,突然低声惊呼:“不会是我做了什么不雅的举动吧?”
长史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美人也识趣地低了低头,长史贴近了崔训耳侧,压低声音道:“比不雅还要不雅几分。”
崔训微愣:“那是有多不雅?”
长史无奈抬手,微微一指着斜对面正准备起身的刘子昇。
崔训寻着方向,见那刘子昇并无不妥,她转脸迟钝地望向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