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不成声之时,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探头一看,来人正是静颐公主。她赶紧拭了拭泪,起身刚要行礼,被容泠扶住,“君老夫人不必多礼,君将军他怎么样了?”
“御医说脉象是平稳了,按理也该醒了,可……”她轻叹一声,“兴许是他自己不愿醒吧。”她一伸手,“公主里边请,臣妇便先退下了。”
容泠点点头朝里边走去,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入鼻,她晃了晃身子,踉跄着走到床榻边,心中是百般担忧与万般思念。
然而那曾金戈铁马驰骋沙场以一敌百的人如今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脸上依旧是往日面对她时的冰冷神色,只是比以往每一次都更苍白了些。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拂过他头上渗着血的纱布,仅是一触,便如针刺般缩了回来。
她曾想过许多次,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如此刻这般近,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却宁可它从未来过。
出了半晌神,忽然听见有什么声音从他嘴边传来,很轻,很模糊,似是一直在重复着两个字。她一愣,俯下身子去听,却在下一瞬,霍然睁大了眼睛。
“初瑶……”
他昏迷不醒时,喃喃喊着的名字竟是……初瑶。
她自床榻蓦然站起,满脸不可思议地往后退,“不可能……不可能……”
嘴上说着不可能,脑海中却依稀闪过一幕又一幕。栖草坡她受伤时他脸上的心疼,逢雨林落雨时他给她披上狐裘的动作,寿宴上她舞画时他的出神他的落寞他饮下的酒……难怪。
一刹间,好像什么都变得清晰了。
她眼中的泪霎时决堤般落下,被他拒绝时,她不曾哭,被他刻意疏远时,她不曾哭,而这一刻,她哭着哭着竟反而笑起来,“我早该想到的……”退无可退,她转身跑出营帐,将无数诧异的目光撇在身后。
这蜿蜒的一路,终是见到了尽头。
容烨给身后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去看着容泠,自己则进了营帐。君老夫人入帐时,正见他在床榻边负手而立,面上神情肃然。
“臣妇见过世子。”
“不必多礼。”他转身朝营帐门口走去,“君将军这边有了消息,还请第一时间告知与我。”
“臣妇明白。”她垂下眼,用略带试探的语气道,“世子……这便要回宫?”
他掀开帐帘的手顿了顿,似听出她话中意思,复又回身道:“君老夫人,锦上添花固然好,画蛇添足却有些可惜,您说呢?”
她心头一颤,“您说的是。”
……
君初瑶端着药进帐,见大夫人正坐在床榻边拭泪,便搁了药碗上前,“大娘,您先回府歇着吧,别累坏了身子。”
她摇了摇头,“项寒还未醒,我怎能放得下心。”
君初瑶蹲下来覆上她手以示宽慰,“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会在这儿守着,守到哥哥醒来为止。”
“初瑶啊。”她反覆上君初瑶的手,轻叹一声,“这偌大的将军府里,也只有你能做到如此。”
她眼神略有些闪烁,面上三分是笑七分是苦,“初瑶倒觉自己所做皆是赎罪罢了,若不是我,哥哥也不会有此劫难。”
君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随后站起身来,“也好,项寒约莫是恨极了我,我留着也无意。你在,他才肯醒。”说罢朝帐外走去,离开前又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回身道,“对了,你方才见着世子了吗?”
君初瑶一愣,摇了摇头。
容烨他……来过了吗?
……
“君二小姐,您力气小,还是下官来吧。”刘校尉进到营帐里来,正见君初瑶在想法子给君项寒喂药,赶紧上前去搭了把手。可即便是将君项寒扶了起来,这昏迷之人牙关不开,也着实无法将药顺利喂入口中。
两人折腾了半天仍是无法,君初瑶看着手中的药碗踌躇了片刻,忽然端到了自己的嘴边。刘校尉一张嘴张成了鸡蛋大:“君……君二小姐,你……你……”
君初瑶一口药含在嘴里,指了指他,脸上露出“那要不你来?”的神色,吓得刘校尉赶紧摆摆手,“下……下官是有家室之人……不不不,下官……下官不敢冒犯君将军……”他看着君初瑶慢慢俯下身去,目不忍视地撇过头道,“下……下官什么都未见着。”
“君初瑶!”
她刚俯下身,忽然听到这一声惊叫,嘴里的药一下子吞了下去,咳得一张脸通红通红,抬起头,见君辰呆若木鸡地立着。
她尚咳得说不出话来,君辰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药碗,“君初瑶你你……你也太舍己为人不怕牺牲了吧?要不是我刚好给大哥送衣物来及时阻止了你,这这……这要是传了出去,哪还有人敢娶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