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440)
女孩们从小被教诲着,要温柔天真,才能讨丈夫欢心。
可为什么世道是这样呢?为什么她们不能展露自己的才能,去与男子争个高低。
正如,那不肯低头顺服的将军。
他功劳赫赫,不肯自污退让以求生,于是招致忌惮,终成贼子。
他凌驾己身痛苦于众人之上,毫不顾惜天下太平,是错。可是他先遭受的痛苦,谁又能给出一个答案呢?越荷久久地静默与痛苦着。
千百年的难题,在她这里也难有结果。
而越荷必然要去迎接的是,属于自己的结局。
……
成国公府发生了什么,李伯欣是否经历了一番挣扎,无人知晓。
但朝野内外,传着李不疑逃跑而死的声音,却愈发地大了起来。有什么力量在背后推动——或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如滚下山崖的巨石,已经是人力无法阻挡的了!
建章宫内,江承光神色肃然,与几名臣子交谈着。
那些都是他素日里亲近倚靠的文臣,可不知为什么,钟相不在此列。
为首之人,乃新近提拔的闵相。
“前陈那边以何人为首,又与哪些朝臣串通,还未查清么?”
闵相禀道:“霍参将处已有些眉目,但兹事体大,拿到确凿证据前,不敢攀诬。”
皇帝思忖片刻,道:“可以,但春节前必须有结果。”
闵相自然应是。皇帝又问:“成国公,还在找他的儿子吗?”
这个问题,却是守在门边的一名侍卫作答。而那些文臣们也并不吃惊,显然这不是第一回 了。侍卫道:“成国公的人仍在搜寻,但派去追问的次数却变为了三日一次。”
最初,那是恨不得一日五六次的。
江承光道:“由着他们找,但也盯紧些,不要借机和南军主将串通!”
那侍卫应答后便要退下,皇帝又嘱托:“带个太医,去给永平伯府的老夫人瞧瞧。”
“圣上仁慈,永平伯府必然感激涕零。前日元懿皇贵妃下葬时,永平伯府世子曾去拜祭。”
“那就好。”江承光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都十二月了……”
他顿了一顿,忽然张嘴说:“朕有个儿子,刚刚满了两岁。”
众人听皇帝少见地提起内宫之事,不由愕然。但也反应过来,这便是理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贵妃母子,最得当今天子钟爱。是以哪怕前陈那边多有不安分的,圣上也只是暗中解决。
忙道:“恭喜圣上。”
江承光动了动嘴唇,他忽然弄不清自己的想法了,为什么要提起来呢。
只道:“今年三皇子的生辰,也没能好好操办。”
有善解人意的臣子道:“都是成国公之祸,以致京中惶惶!”
又言:“待圣上扫清定乱,明年再给皇子好好过寿不迟。不过圣上也该多绵延些后嗣了,如今两位皇子,着实单薄了些。”
为太后守丧之故,下届选秀是景宣十三年了。
江承光心不在焉地应答一声。有臣子以为他听进去,忙借机劝道:
“最要紧的是圣上先得保重自身。如您之前所提春猎一事……”
江承光醒过神来,决然道:“春猎一事,非为不可。朕意已定,无复多言。诸臣公若担心出事,请随朕一道,做好万全准备。”
“可圣上万金之体,岂能亲自诱敌……”
“成国公不会在此时动手。”江承光道,“朕有把握。”
他注视着成国公李伯欣的时间,远比对方注视着他的时间要长多了。或许近一二年内,李伯欣才开始将他从未瞧得起的皇帝放在了眼里,且依然带着老臣居高临下的轻蔑。
可江承光不一样。
还是大皇子的时候,他便在先帝身边,听众人称颂成国公的功勋了。做太子之后,尽心竭力,试图从老臣们口中得到认可。后来他又娶了成国公之女月河……
桩桩件件,或许他才是最了解李伯欣的那个人。
他知道成国公已亮出的刀剑不会收回,正如成国公知道他必然不会继续容忍。
景宣十一年很快就要过去了,这是他登基的第十二年。
成国公年届六十,尽管身体尚且硬朗,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这位老将军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脾性,他不会愿意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将命运交由天子垂怜。
他只会选择在尚还康健的最后时刻,怀着连丧子女的悲愤,决然一击!
想到死去的李月河,他心中仍然微微一颤。倘若月河还活着,他固然要这么做,却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而越荷虽与玉河情谊不浅,将来终究可以长久陪伴。
老天待他终是不薄。
为了越荷,为了喜鹊儿,他也不能输。作为帝王之外,他也是阿越的丈夫,是喜鹊儿的父亲。江承光从没做过什么好父亲,但他也不希望,将任何可能的问题,留给未来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