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确蠢钝。”霍无咎开口道。
他语气平缓,却带着说不清的威压,将孟潜山吓得一愣,话都说不出口,小心翼翼地看向霍无咎。
就见霍无咎的目光从窗外的雨,转移到了孟潜山的脸上。
“这么晚了,还不派人去找,在这里转圈有什么用?”他声音沉冷。
孟潜山如梦初醒,连连道:“是了是了!奴才怎么忘了!”
说着便匆匆要往雨里冲。
却在这时,有个小厮冒着雨,一路跑进了安隐堂。
“潜山公公,王爷回来了!”还没跑到房前,那小厮便急急地开口道。
孟潜山连忙迎到了廊下。
便见那小厮跑到近前,气喘吁吁。
“王爷回来了,虽有护院给他打伞,却多少还是淋了些雨。”那小厮说。
孟潜山急道:“王爷做什么去了?”
小厮顿了顿,声音弱了下去。
“王爷不知在哪儿……吃多了酒。”他小声说。
——
江随舟没想到,这具身体不仅病弱,酒量还很差劲。
他从刑部出来之后,便觉心下堵得厉害。
他虽一早猜到了,季攸下狱与自己有关,但猜测与亲眼所见,却全然不一样。
那是条鲜活的人命,甚至是个落拓不羁、才华横溢的诗词大家。仅因着对自己的几分善意,就受自己牵连,被下了大狱,前途未卜,甚至生死不明。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庞绍。
原本的庞绍对于江随舟来说,不过是记在史书的一个奸臣,但现在的他,却是个手握屠刀虎视眈眈,随时想要迫害他身边人的恶徒。
而他,居然天真的以为,可以与他暂且周旋,熬过这三年。
江随舟的心上像是压了块石头,让他只觉喘不过气来。
他想寻处发泄,但他穿越而来,连个认识的、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只兀自忍着,直到马车驶过了昌平街。
昌平街上尽是商户,人来人往,热闹极了。食肆酒家之中袅袅飘出烟火,过路的百姓商贩你来我往,是一片平实安宁的、与尊贵冰冷的靖王府全然不同的世界。
江随舟也是在这里叫停了马车,兀自走了。
此时的他,似乎迫切地想脱离靖王的身份、脱离这个世界,回到他原本属于的芸芸众生之中。
但是,芸芸众生如今也无处接纳他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昌平街上行走,周遭人来人往,却像同他分明地隔绝开来。
行了片刻,江随舟抬起头,看到了飘扬的酒旗。
他到了那间酒肆之中,要了些酒,独自喝到了深夜。
酒并不烈,不过是南方寻常的杏花酒,自带甜香,并不醉人。但江随舟起身时,却觉头晕目眩,脚下打飘,已是喝醉了。
他撑着桌子站稳了身体。
醉了也好。他心道。自己从来了这里开始,日日清醒,也够累的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酒肆,缓缓走回了王府。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下得并不大,他也没什么淋雨的感觉。一直到了王府门前,他才后之后觉地感觉到,是有人在身后给他打伞。
他回过头去,便见是个素未谋面的护院。见他看向自己,那护院腿一软,便要给他跪下。
江随舟皱眉,迟缓地摆了摆手。
是了,他在这里,只是让人畏惧如虎狼的靖王。
有人抬来步辇,他并没有上,一路踏着湿漉漉的石砖地面,回了安隐堂。
他刚进院门,便见孟潜山冒着雨,一路跑到了他面前。
“王爷!”孟潜山急得声音都在发抖。“您上哪儿去了,可是把奴才吓坏了……”
“你不是派人跟着了么。”江随舟嗓音有些哑。
孟潜山一惊,便以为江随舟要怪罪他。
但不等他开口,江随舟便抬了抬手。
他径自走上阶梯,停在廊下,回头道:“不用管本王,门外候着。”
孟潜山诺诺地只敢答应。
江随舟抬起脚步进了房门,一把将门掩上,朝前走了几步,靠在了旁侧的隔断上。
他抬起头,闭上眼,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待明日酒醒,他需好好筹划一番,如何替季攸脱罪。
但是现在,他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他闭眼在那儿靠了一会,直到在晕乎乎的酒劲之中,渐渐平静了一些,才缓缓睁开了眼。
便见一个人坐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
江随舟看向那人,愣了愣,接着露出了一个毫无防备的、醉醺醺的笑容。
“你在这儿啊。”他声音懒洋洋的。“我都忘了。”
就见霍无咎开口问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就见江随舟笑着摇了摇头,道:“没喝多少,是我酒量太差了。”
霍无咎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