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燃+番外(114)
“你骗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两个字给我听么?”强逼着自己再做一次坏人,即便心有不舍,他也要与她一刀两断,“可我本就是拴不住的鸟,注定不会为你而留的。”
她的手像向上生长的藤蔓,游移至他噗通跳动的心口:“骗人。”
“莫要再骗你自己了,”郭阡想要挣开她,却不忍心用力,“清醒一点,莫要痴心妄想了!你若想要攀高枝,去找旁的人,别再来烦我!”
“骗人。”她吃准他不会动手来捉她的手,更紧地搂住他,好像要嵌入他,与他共成连理枝,同生共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郭阡咬着牙齿,艰难地将她的手指根根撬开,狠心甩开她的手:“我与你,不过儿戏一场,请你日后,莫要再费心记挂郭某,之前如何过日子,日后也理应如此。”
撂下狠话,他急促着步子,从船舱里快步跑出,即便听她在他身后唤他的名字,他也不敢停留。
步履错杂间,他却恍然听见一阵扑通砸水声,船身因失重上浮,他也再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小鱼儿!”
猝然转身,见她沉落水中,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纵身跃入水中。
寒凉江水灌入他的眼耳口鼻,但他浑然不觉冷,只是一心去寻她,长臂一展,锁住她的颈部,托她上浮至江面。
狼狈地挟着她翻上船头,却见她幽深双眼里,毫无惧色,虽浑身湿凉,却呼吸自如。
他才想起,她是水性最好的人。可他关心则乱,又中了一次圈套。
不知是恨她这样自轻自贱,还是恨他临走时都不能对她绝情,他向她叱骂:“你是不是魔怔了!为了我这样的人,要死要活的,你是不是疯了!”
她听了,先是冷笑,尔后笑声却化为了凄楚的哭声。她扑进他怀里,咬牙切齿地对他又打又骂,扇他一记又一记的耳光:“疯的是我还是你?你明明晓得你要去笕桥,那为什么还要带我去南京?为什么要给我买旗袍?为什么要替我抢捧花?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
手打得红肿酥麻,她换上她的虎牙,胡乱地啃咬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却又来骂我。郭三少,你好不讲道理!”
这一声“郭三少”是真的在赌命咒他了。
郭阡被她戳中软肋,满目悲凉,心如刀绞。
他一生从未后悔过什么事,唯独后悔当日心念悸动间,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叫她陪他去了趟南京城。若当时他悬崖勒马,不再去招惹她,放她一条生路,也放自己一条生路,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田地,情根深种,孽海无涯,再难抽身。可若不是当日她用一句“问心无愧”鼓励被航校拒收的他,他也不会动了去南京城贿赂罗兰德的心思。
“情”这一字,一旦沾染上,就半点不由人,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言?
抽身不得,他已是被情网兜住的一条鱼,不想再做挣扎,也挣扎不动了。
他松弛下脑子里紧绷的弦,趁她缓气时,俯身与她交颈相缠:“对,我是疯魔了,明知不该再来找你,却一次次忍不住来你的船;明知我不该再记挂你,可时时刻刻却还是在想你!我本以为我可以轻轻松松地走,可你却偏要压在我的心上,让我飞不起来!”
短促而苍凉地笑了声,看着她身后的随风飘摇的纸灯笼,他道:“你可知,三十三轮月,三十二轮都看得见,画得出。唯有最后一轮月,在我心里,画不出来。”
她茫然地望着他,一霎失去了理解能力。
他见她这样迟钝,不再以隐晦的方式表明爱意,而是扣着她的下颏,在她沾水的唇上,深印上一吻:“最后一轮月,是我心上月,亦是我眼前人。”
他们谁也再不能忘记那个白鹅潭的傍晚,趁着天光将尽而未尽时,他们气息纠葛,长久相吻。
太阳在坠落,他们在上升。
沐在温暖的光芒中,他们心火澎湃,热血上涌,不知是被炽热的光,还是被这个情意绵长的吻,一把燃。
***
缠绵的吻到日落后也终结。
像往日那样,他们并肩坐在船头,等月牙儿徐徐升上来。
“是谁同你说的,说我要去笕桥?”他先开口问。
“阿旭。”她这样讲,心里却在想,其实她早该猜到了。他那日告诉她,他最喜欢的地方是于谦祠和岳王庙时,她就该猜到了,“所以我今日教他来帮我骗你,因为我不想让你去笕桥。”
她偏过头,模样前所未有的认真:“雁晖,不要去那里了,好不好?”
他低下头,回避她赤忱目光,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你从未见过那些战机罢?它们在天上高高地飞着,冷不防投下一枚炸弹,足以炸掉你喜欢的断桥,炸毁我喜欢的于谦祠和岳王庙,炸断钱塘江大桥,炸毁西湖,也可炸毁屋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