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律一听,好嘛,一碗臭豆腐,真的说动了姬林,天子怕是个吃货。
祁律得到了姬林的旨意,很快去了止车门,他上车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鲁公息,鲁公息也在蹬车,应该是要出宫去馆驿。
鲁公息见到祁律,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对祁律拱手说:“祁太傅,您这是去何处?若是无事,不如与孤结伴同行?”
祁律笑着说:“当真对不住,律还有公务之身,奉了王上旨意,前去圄犴。”
鲁公息一听,立刻明白了,怕是去见罪臣黑肩的。
鲁公息立刻换上一脸笑容,说:“这……天子怕是要问斩黑肩了罢?”
说实在的,诸侯们都等着天子问斩黑肩。为什么?因为黑肩太厉害了!郑伯称霸这些年,如果不是黑肩在朝中支撑,周平王那个越老越软弱的性子,恨不能被郑伯寤生骑到头顶上来欺负。
虽这个黑肩,恐怕没有神奇到可以扭转周王室衰落的轨迹,但如果没有黑肩,周王室的衰落会更加迅速,这也是地方诸侯们愿意看到的局面,只有天子衰落,群雄才能并起,更加肆无忌惮的瓜分天下!
祁律没有点破鲁公息的误会。毕竟前一刻姬林还在生气,暴怒异常,他哪里知道,因为一碗臭豆腐,姬林要赦免黑肩?这是鲁公息根本不敢想象的。
祁律笑着说:“鲁公,实在对不住,律便先行一步了。”
鲁公息没有阻拦他,笑眯眯的拱手,一脸看热闹的模样,目送祁律离开。
祁律登上辎车,骑奴火速赶往圄犴。
阴暗的圄犴中,最里侧的牢室外竟然有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牢室门外,目光紧紧盯着一脸淡然的黑肩。
轻声叹息了一句:“你这是何苦呢?多少食点罢。”
祁律进入圄犴,刚走进去就听到了熟人的声音,这可不是虢公忌父么?今日虢公忌父不在班中,倒不是“翘班”,而是轮到他休沐,今日并未来朝中。
没成想休沐的虢公忌父,此时竟然在圄犴之中。
虢公一身长袍,没有穿甲胄,也没有佩剑,站在牢室门外,定定的看着黑肩。而黑肩呢,脖颈上手上叩着枷锁,他站在气窗下,背对着虢公,看不清表情,只觉得那背影更加消瘦了。
地上摆着饭菜,说实在的,黑肩的饭菜还不错,并不算苛待,但没有食用过。
祁律进来的时候打听了一下,黑肩这些日子都不进食,基本也不进水,再加上失血过多,别说消瘦了,过个两天,恐怕天子还没下令大辟,他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黑肩还是没有用膳,声音沙哑之中透露着虚弱,说:“天子准备何时下令大辟?”
虢公忌父的声音十分沙哑,说:“王上还未正式下令。”
黑肩仍然没有转过身来,声音很平静,说:“也是快了,黑肩了解天子……”
姬林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他当然了解姬林的秉性,火一样。
黑肩又说:“是我看走了眼,小看了天子,等我走后,好好辅佐天子,黑肩也是……无憾了。”
虢公忌父盯着他的背影,闭了闭眼睛,只是说:“放心,我会替你……尽忠。”
黑肩轻笑一声,似乎牵动了脖颈上的伤口,幽幽的说:“幸好还有那个祁律,他是个好的,有他在林儿身边,我也能安心。”
他的话音说到这里,便听到一声轻笑,伴随着脚步声而来,说:“难为周公,还能想着律。”
祁律!
祁律一身太傅官袍,有条不紊的走进牢室,这一身衣冠黑肩再熟悉不过,往日里都是按在自己身上的,而如今……
黑肩终于转过头来,说:“是天子下令了么?”
祁律点头说:“正是。”
虢公忌父双手猛地攥拳,手背青筋隆起,祁律笑着说:“虢公这么激动,叫旁人看了,还以为虢公随时准备劫狱呢。”
虢公忌父一愣,紧握的手掌微微有些松懈,不知道是无力,还是被祁律参透了心事。
祁律笑起来,拱手说:“两位不必焦虑,是律随便开了个顽笑。传天子谕,虽黑肩逆反,罪无可恕,然看在黑肩为我大周鞠躬尽瘁,天子宽宥,不忍杀师,特赦黑肩。”
他说完,果然见到一向游刃有余的黑肩,眼眸中露出无以复加的震惊,似乎给祁律的两句话震傻了!
祁律笑着说:“恭喜周公,国人百姓与您的族人提着脑袋顶撞天子,为周公求情,天子已然既往不咎。”
黑肩吃惊不已,久久不能回神,一瞬间,眼泪突然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来,不知代表了什么,因着太过复杂,并不是一两句可以说清楚的,只听黑肩喃喃的说:“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