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话放得太理所当然了,把李飞章差点噎了个跟头:“凭什么?”
“因为你长得丑。”
李飞章其实不丑,他长得还挺有男人气概的,问题也就出在这了,沐元茂被沐元瑜怎么调侃都无所谓,因为同病相怜的长相令他感觉不到恶意,但李飞章这样的就不行了,沐元茂叫他欺负了一回,现在看见他就来气。
两人当着皇帝面一句紧似一句地拌嘴,最终还是皇帝喝止了:“飞章,你将二十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干这种糊涂事,还在这里嘴硬不肯认错。”
李飞章低了头,方不响了。但片刻又道:“我错就我错,可他们害了二殿下也是真的。皇爷,你别被这小子装乖的模样给骗了,他先前可不是这样,砰地一声把二殿下扑倒在地,那动静,我听着都觉着疼,二殿下身上指不定还有什么暗伤呢——”
皇帝闻言,转头望向朱谨深。
朱谨深靠在缠枝花草纹大迎枕上,开了口:“我没怎么摔着,皇爷不必听舅舅危言耸听。”
好人呀!
沐元瑜听到他这么公允的回答,简直要为自己先前“碰瓷”的想法羞愧了,她原想好了不带任何立场进京,但事到临头,到底还是先入为主,以恶意揣测人心了。
皇帝沉吟片刻:“此事朕已清楚了,确实不能怪责沐家小儿郎。不过,”他目光转向沐元瑜,“你行事也确有莽撞之处,有误会不与谨深解释,先动了手,但你又是事出有因——罢了,你两个小辈的事朕不插手了,你自与谨深赔礼罢,由他处置。”
这算圣谕了,沐元瑜就跪着应了,而后爬起来移步到床前,躬身道:“二殿下,致使殿下生病是臣之过,臣惶恐惭愧,不敢辩解,殿下有罚,臣尽领受。”
朱谨深望着她,一时没有回应。
沐元瑜心里怪怪的,她觉得这目光好像有点熟悉,很像是朱谨深从皮毛铺子离开时望她的那一眼,一般的莫名,且注视的时间一般有些长,她不觉就记忆了下来。
朱谨深只是在确定一件事情。
他确实不生气。
遭遇到这样的荒唐之事,他居然不生气。
这感觉太奇异了,以至于他自己都不能相信,是以要这样再三确认过,方能肯定。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换个人这样冒犯他——
他现在应该已经不会再看见这个人了。
他不能继续想下去,因为头已经有些发重起来。
这样一感觉,他或者好像又有那么点生气了。
因为生病太烦了。
就是这包子脸惹病了他。
他抬头按了下额角:“林安,打他十下手板,戒一戒他急躁的性子。”
沐元瑜:“……”
惩罚来得猝不及防,十下手板当然不算重,她受得起,可皇帝那个口气,都说不能怪责她了,明显是打算放她一马,把人情让给儿子做了,结果儿子要揍她?
她发着懵,沐元茂急了,道:“二殿下,瑜弟是为我才出头的,他没错,要打打我!”
朱谨深道:“哦,林安,也打他十下。”
沐元瑜与沐元茂对视:“……”
沐元茂的意思明明是“替”,不是“也”啊。
她都要以为他是个好人了,结果闷坏呀这二皇子!
第35章
林安就是那个很能叫嚷的青衣小帽的小厮,此时回到府中,他已经换了装束,着一身青贴里,原是个内侍。
沐元瑜一看应声领命的是他就知道不好,他可是亲眼见证了她怎么冒犯他主子的,这会儿怎可能手下留情?
但也不可能再讨价还价了,她自己的说的“尽领受”,结果连十下手板都领得不痛快,那她道歉的诚意又在哪里?不如开始就扯着道理抵赖了。
只好眼睁睁瞧着林安去找了根戒尺来,戒尺为竹制,约六寸长两尺宽,尺上还刻着排版工整的馆阁体小字,沐元瑜运目看去,辨出了几个,猜着应该是《千字文》之类。
这明显是先生训示蒙童用的器具,戒尺通体油亮光滑,当常为人握在手中使用,不知打肿过多少手板。
沐元瑜跟沐元茂站了并排,苦着脸挨个伸出手来。
林安得此机会,果真毫不手软,戒尺高高扬起,打得十分尽情。
啪啪啪啪啪,连响了二十下。
打完两人的手肉眼可见地迅速红肿起来。
李飞章看得乐不可支,嘿嘿嘿直笑,假惺惺还道:“别忘了,殿下说了,戒骄戒躁啊,这顿手板挨了,下回该长长记性了。”
不想他这句话说完,皇帝道:“还有飞章,打二十下。”
李飞章乐极生悲:“……哈?”
皇帝道:“此事皆由你脾性顽劣而起,沐家的儿郎们都受了罚,难道你反而无事?那朕岂不成了不能明辨是非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