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启峰并不否认,睨视道:“如何,沐世子不敢?”
朱谨深不会投壶,但他书看得多,投壶在士人中一向是项风雅的活动,先朝大儒乃至有特著一本《投壶新格》的,余者专述投壶的也不少,这些名目他都听得懂,眉心微蹙,问沐元瑜:“你的‘略懂’成吗?”
沐元瑜向他眨眨眼:“我试试。应当不会给殿下丢人。”
朱谨深:“……怎么就丢我的人,你的输赢,你自己负责。”
不过问他一句,又赖上他了。
沐元瑜可有理由:“我跟殿下一道来的嘛。”
她一边回着话,一边站起把自己的椅子转向,而后从案几上抽出一根木矢捏到手里。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有纯看热闹的,有如武弘逸这般替她紧张的,还有韦启峰这般等看笑话的。
这么点年纪的少年,唇红齿白那个嫩相,一看就是娇惯着养大,会个全壶了不得了,盲投加骁箭,不可能会中。
他害他家丢人丢到了朝堂上去,这份脸面,今日终于要找回来了。
沐元瑜巴着椅背,半拧过身子对地中央那尊铁壶凝视了片刻,记准了它的方位,而后勾着唇角转身。
投壶源自射礼,但又与射箭不同,投壶投得好的人不见得射得好箭,能射一手好箭的人,投起壶来却一定不差。
再能混的大混混,不过仍旧是个纨绔,与她为保命学来的技艺怎么相比?
她扬手,木矢入壶,咚锵一阵乱响,韦启峰先前投入的六支木矢飞溅而出,散落在地上,独留她投入的那支正立壶中。
激矢令还。
一矢入,余者皆反。
此为骁箭。
第78章
打脸别人最怕遇见的是什么?
遇见狠角色被反打脸。
那痛楚不但一点折扣不打,还双倍返还。
韦启峰要不摆出那么一副他就是找茬的架势,出个简单一点的花样,这一巴掌扇回来,还不至于扇得他这么颜面无光。
哦,错了,不只一巴掌,是连环掌才对,沐元瑜投壶成功以后,少年们的欢呼声每一声都似一记耳光,刮在他脸上,生疼。
他在外面玩得凶多了,这点小赌赛对他来说如小儿过家家酒般,他肯夹在里面,大半就是自觉自己如今不同往常了,可以寻机报复沐元瑜一把。
没想到失败得这么惨。
韦启峰僵在座椅上片刻,霍地站起来,粗声说要去更衣,就遁走无影。
他不想走,这一走全盘皆输,可再留,也实在留不下去。
少年们原就和他不熟,他在不在都无所谓,见他走了,没人有兴趣去拦一下,只管继续玩闹下去。
韦启峰出了门,一路沿着小径疾走,快到宴女客的花厅时,拿眼一扫,见外面守着的有个认得的女官,上前对着她问道:“公主呢?”
女官见他神色不善,有点犹豫地答道:“公主还在里面待客。”
“我要见公主,你去通传一声。”
女官道:“这恐怕不太方便,公主今日待客不同往常。”
“有什么不方便的,”韦启峰粗暴地打断了她,“都定了的事,不过外面装个样子。你去不去通传,你不去,我自己进去了。”
女官心下暗暗叫苦,这可真是个混世魔王,里面都是官家女眷们,让他闯进去还得了。
这样粗俗没有礼仪的男人,不知公主怎么偏跟他混在了一处——
无奈之下,她只有转身进去屋里了。
过一会后出来,低声道:“韦公子跟我到西轩去,稍后片刻,公主就来。”
韦启峰便跟着她,七绕八绕,走了一段进了一间轩室里。
这轩室临水,四壁贴着名人字画,案上摆着一盆水仙花,布置得十分雅致。
韦启峰毫无心情欣赏,焦躁地在里面走来走去,直到听到门前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方眼睛一亮,走过去相迎。
“快进去。”新乐长公主见到他要出来,忙把他推到室内,“今日来的人多,带的下人也多,别被谁不留神看到了。”
韦启峰不以为然:“公主这里,还有谁敢乱走不成。”
一边说,一边就势握住了新乐长公主的手。
新乐长公主让他宽阔暖热的手掌一握,心头一酥,声气就软了:“你不是和那些孩子在那边玩?这么急吼吼地叫我过来做什么。”
韦启峰将她拉到怀里,在她鬓边一吻,道:“公主,我和姓沐的那小子不对付,你替我想个法子,治一治他,叫我把这口气出了。”
青年雄壮的男子气息包裹过来,新乐长公主整个身子都酥了,声音懒懒地道:“还为那事?都多久之前了,依我说,过去了便罢了,总记挂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