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跪下叫婶婶!”
采菱忙跪下磕头认亲。
“多水灵的女儿啊!”红痣妈妈拔下头上的玉簪递给采菱做见面礼。
仓促间两人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又不能在此停留,两人只得挥泪告别。
刘妈妈净了面,去睡莲舱里回话,说:“刚才那位刘妈妈也是家生子,比我长二岁,她原是大爷房里的小丫鬟,四十年前颜府从成都里迁到南京,我们就没见面了,后来听说她嫁给了我表哥,作为一房人跟着大爷成亲时搬出去另外开府了,现在是大爷府里大小姐房里的管事妈妈。”
“大表姐的管事妈妈?”颜睡莲觉得很奇怪,大伯母这个举动有什么深意?按照通常的习惯,对外送礼的活是专门管送礼的妈妈,怎么会派内宅女儿房里的管事妈妈呢?
“你过来看看大伯母的礼物,可不是她们说的‘简薄’。”颜睡莲打开礼盒。
“这——这也太贵重了!”刘妈妈不禁咋舌。
里外发烧的熊皮靴子倒也罢了,那件银狐裘披风和紫貂围脖的价格要到千两白银吧!
“素儿表姐的和我一样,大伯母随手就送了两千两银子出去,是平日里行事就如此阔绰呢,还是另有所图……”
颜睡莲百思不解,和刘妈妈种种猜测,都觉得不合理,最后决定将礼物细细收好了,到了京城再说。
大船从杭州北上入京杭大运河,行程过半经过徐州时,天空飘起了扯絮般的大雪,靠近两岸的河面已经结了成人手掌般厚的冰层。
姚大人认识到情况紧急,若航道上都结冰了,就不得不弃船登车。他命船头将船夫分两班,日夜兼程航行在运河上。
和姚大人一样打算的各色官船和商船如过江之鲫,夜晚京杭大运河的航道上被火把和气死风灯照耀的格外热闹,与寂静的雪花相映成趣,反而比白天千篇一律的古藤老树昏鸦好看许多。
颜睡莲旅途无聊,每到一处便用自制的炭笔将沿岸景色绘在四尺宣上打发时间,慢慢积攒着,居然也能装订成一个小本子了。
这一日,颜睡莲完成了百船夜航图,突然闻得远处一阵轰天巨响,震得偌大的官船都摇晃起来!
“小姐!”
采菱冲过来扶住睡莲,两人都没站稳,倒在书案上,霎时采菱手肘磕青了,睡莲拉着采菱蹲在地板上,两人死死抱着固定在船板上的床腿。
震声绵绵不绝,大船也随之晃动,航道上惊叫持续了一刻钟方停下,睡莲和采菱不敢松手,刘妈妈和朱砂石绿慌忙推门进来,见两人无事,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姐莫慌,刚才船头解释说,那震天的响声是油炮炸开河面冰块、清理航道闹出的动静。”刘妈妈一边安慰颜睡莲,一边给采菱受伤的手肘涂上药油。
果然,行到一里路,就见到碎裂的冰块擦着船舷而过,大船加快行程,就怕前方航道再次结冰。当夜就到了沧州,夜晚入睡时,刘妈妈探了确凿的消息,兴奋的说:“明日中午就能到通州了!”
十二月初十午时,官船到了通州港,港外等候入港的各色大船排成长队。京城地界,姚大人一个正五品知府实在不算什么,只得乖乖排队,足足等了快两个时辰,方轮到大船入港口码头。
码头上有三拨人在等候。姚大人长子姚知仁二年前就留在京城国子监读书,此刻他带着仆从望眼欲穿,准备迎接父母弟妹。
颜府九爷颜志成漫不经心的看着大船靠港,指挥小厮婆子们架上青布帷帐,方便女眷下船。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三拨人——京城十大纨绔中就有六人在此!六个华服公子肆无忌惮大声谈论着春意闹的四大红牌,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来接永定侯府的三爷许承曜的,殊不知许承曜已经“扬名”成都,开创了“平生不识许承曜,妄称纨绔也枉然”的名头。
饱读圣贤书的姚知仁听得眉头紧皱,泰宁侯府世子陈钟瞧见了,大雪天的摇着洒金川扇晃荡过去和他搭话:“姚兄,待会接了承曜,和我们一起喝酒去吧。”
姚知仁毫不犹豫的回绝,陈钟也不恼,嘻嘻笑着回到纨绔阵营,也不知说了句什么,纨绔阵营一阵哄笑,安顺伯府的七少爷薛辅悄声道:”嗳,你们收敛些,那姚木头是我表哥,若是被他告上一状,不用我老子动手,我姑姑就先要捶我了!”
他姑姑就是姚知府的夫人、安顺伯的亲妹子,无论在出阁前做小姐,还是出阁后做夫人,都是个彪悍强势的角色。
正谈笑着,大船抛锚靠岸,锦衣貂裘的许承曜没等放下踏板,径直挽着缆绳从五米多高的船头甲板跳到岸上,稳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