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品格(70)
她静静看着他,嘴唇微微干裂,呼吸因为长久的哭泣急促而剧烈,他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的手抓住,无声地撕扯……
他对她扯开嘴角,“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着,他手臂一松,便要起身,而她立刻抓住了他的衣角,他身形一滞,明玉低着头,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指尖泛白,死死的抓着他的袍角,仿若抓着水中的浮木。
他的心蓦地一恸,腰一弯,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明玉一惊,然而还不等她回神,他已经把她放在案台后的垫子上,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
她低头接过,指尖微抖,温热的茶水入喉,身体似乎也回温了些许。
血液再次流经四肢,她垂着眼,将杯子捧在手里,“……你怎么知道是父皇……”
“猜的。”他拿过她手里的杯子,替她重新斟了一杯,又重新放回她手里。
她抬眼看他,他对她笑了笑,替她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意态温柔:“能伤你至此的人必是至亲,陛下年少,虽然渴望权柄,也绝不会这样对你……剩下的,虽然很难相信,但也只有先帝了……”
她吸了吸鼻子,身体一斜,偎在他怀里。
他轻轻揽住她,“你大概不记得了,那天晚上你拉着我的手叫我的名字……”她在他怀里一颤,他唇边的弧度骤然扩大,“你听过鲛人的故事吗?”
她一怔,似是微微意外:“什么?”
他笑着蹭了蹭她的发心,“鲛人的公主爱上了人类的男子,为了获取能在地上行走的双腿,用声音与巫女做了交换。而巫女告诉她,一旦男子变心,她就会化为泡沫消失在海底……”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他对她笑了笑,抬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我会为你做鲛人的‘公主’,缄口不言保守一切秘密。即便有那一天——我会化作泡沫,也依然会为你完成之前关于陛下的承诺。”
她眼底遽变,仿若深不见底的海面升起的圆月。
以士大夫之尊为她行宠臣之事,他在亲手折断他的骄傲……
她缓缓抬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叫他的名字:“怀瑾……”
“嗯。”他抱住她,这么多日的挣扎终于落地,他最终还是选了这条路,她身上清雅的花香弥漫在鼻尖,他的心终于在这一场“声嘶力竭”后慢慢平静下来。
他拍了拍她的背,“你那天……还叫我七夕哥哥……”
她没有回答,他也不怪,只是轻柔地抚摸她的长发。
沉默半晌,他眉尖不由微微攒起,“……婉婉?”
他侧脸,微微放开她,“婉……”
他瞬间噤声,她如玉的脸庞偎在他怀里,早已陷入了沉睡。
薛行简苦笑,抬手心疼地蹭了蹭她眼下的乌青。
“你可真是聪明绝顶……”
黑夜很快走到尽头,太阳再次升起来。
晨光斜过屋檐落进室内,明玉缓缓睁开眼。
头顶墨染的青莲依依绽放,舒展的花瓣似有无限张力,即便离了根茎也绝不屈服一般。
她又闭了下眼,似乎依然能触碰到他怀抱的温度。
他没有明说,但她依然能猜到,他想要报复郑家……但直到成亲那晚之前,他也仍未决意要连同郑敏月一起报复……
指尖无意识收紧,她爱的人一向爱憎分明。
她偏头笑了一下,翻身起床,“寒碧,进宫。”
门应声打开,“是。”
包汤圆和滚元宵
天虽已晴,积雪犹在。
承清宫内,安德站在大殿前,指挥着内监侍从将道路都清扫干净。
寒风料峭,直扑他脸上,安德抖了抖拂尘,又吸了吸鼻子,终于勉强忍住一个喷嚏。
这大冬天的,真不是人活的季节……
远远的,宫门开阖的动静遥遥传来,从那开阖的缝隙里钻出个小内监,一溜烟的跑到院内。
安德宛如泰山似的抬了下眼皮。
小内监急道:“殿下来了!”
安德老态龙钟似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内监不由怔怔地望着他。
而下一刻,安德蓦地瞪大眼,连拂尘都抖了抖,“你说——殿下,是殿下来了?!”
小内监傻傻点头。
安德立刻给他一脚,“那你不早来报!”
然而门外人声已近,安德已经听见轿輿落地的声音,他立刻把小内监从台阶下揪上来:“快去叫主子爷起床!”
言罢,他当即如风一般卷向门边。
两侧内监早已将宫门大开,身披绛红大氅的女子从轿撵上下来,安德立刻迎上前:“殿下怎么这个时辰进宫了?这怪冷的天儿,可没把殿下冻着吧?快进屋烤烤火——”
而对方毫不留情的戳破他:“启儿还没起吧。”